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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古忠的老婆在家裡鬧離婚,嫌他給自己和孩子丟人要劃清界限,最後還是陳愛月做工作,保證周古忠的事兒不會牽連他們在隊裡掙工分吃飯才消停。
……
現在造紙廠開起來,地里沒有多少活兒,男人們基本就在造紙廠忙活。
周明愈早起來給莫茹熬粥煮雞蛋,做好以後就去食堂打一家三口的飯,他自己吃不完就進了周誠廉的肚子,飯後加上周培基三人去造紙廠。
三人說著話就到了南路口,正好看到闞燕兒站在那裡,她穿得單薄,站在風口裡被寒風吹得瑟瑟縮縮看著可憐兮兮的。
闞燕兒身段苗條,皮膚白皙,模樣也是村花級別的。
李桂花從小就給她灌輸那種“俺們燕兒長得真俊,十里八鄉數得著,這要是擱過去,不進宮當個娘娘也得嫁給縣太爺八抬大轎娶進門當太太去”的說法,見人就夸自己閨女好看。
闞燕兒不只是長得可以,幹活兒也利索,並不像有些女人那樣仗著有點模樣就撒嬌、好吃懶做不幹活兒。她不但幹活兒利索,手也巧,所以從十五歲開始上門說親的能踏破門檻。
可李桂花一直要給閨女找門好人家,好人家就是吃公糧的,不說給縣城的幹部那也得公社幹部才行,大隊幹部都看不上。
在這種觀念下,闞燕兒自然也好美愛打扮,憧憬著以後嫁進城裡吃供應糧再也不要種地,每天打扮美美的就好。
從十五歲一直不斷拒絕提親的,直到二十依然沒說人家。
其實闞燕兒有心儀的形象,就是那種城市幹部——穿著乾淨的衣裳,胸袋裡插著筆,蹬著皮鞋挎著包,長得儀表堂堂,手指乾乾淨淨,能從兜里拿飯票和錢這樣的。
一直沒有機會認識縣裡幹部,她只能降低追求,覺得公社幹部也行。什麼公社主任、書記員之類的,哪怕是糧管所、棉站、供銷社的主任也可以。
只可惜大幹部不是老頭就是禿頂,年輕有為又沒結婚的還是少數,所以怎麼也挑不到合適的。
公社糧管所有個小曹,高個子,雖然長得不怎麼俊卻也不算丑,人挺本分老實的,關鍵對她有意思托婦女主任打聽過好幾次。
不過李桂花不大瞧得上,覺得他二十好幾在糧管所也沒混上個幹部噹噹,還是辦公室的檢驗員,沒有出息,一直沒同意。
小曹父母見兒子心儀的姑娘家裡不同意,趕緊張羅一門給兒子結了婚。
除了小曹,還有棉站一個小王,她是看不上的,一臉疙瘩子,坑坑窪窪,天天對著這樣一張臉能吐出來。
現在闞燕兒想回頭都沒機會,又開始自怨自艾,尤其李桂花要把她說給周明林這個鄉下泥腿子她就覺得落差太大。
那日二隊的老爺們兒回來的時候,她和李桂花躲在一邊瞅了好久,男人們都曬得黑黑的一個個泥蛋子似的,真入不了她的眼。
不過當她看到一個大高個兒青年的時候,倒是頗為意動。
那青年雖然寸長的頭髮,可是很乾淨,一雙眼睛又黑又亮,高高的鼻樑,嘴唇顏色紅潤厚薄適中,下嘴唇比上嘴唇略厚,看著很舒服。
雖然沒有城裡幹部那麼白,但是單說臉比她見過的幹部都俊呢!而且他個子高大,身材健美,一看就一身力氣,養家餬口不成問題。
她悄悄地問李桂花那個青年是誰。
李桂花道:“那個就是張翠花家的兒子,別看他小,比哥哥們都高呢。”
闞燕兒心頭就是一動,覺得反正不能嫁進城裡去,那就嫁給一個最出色的農村小伙子也行。
之前李桂花說她身子髒了不能嫁到城裡就找個鄉下能幹的小伙子算了,那時候她委屈得很,尋思自己就算髒了身子也總比那些黑壯的女人好看吧,理應嫁得更好才行。
現在看著這個小伙子,她覺得還是可以接受的,給他好好打扮一下,比那些幹部更一表人才。
她盼望著他就是周明林,結果卻聽另外一個黑小子叫他“明愈”,還說他閨女媳婦的,闞燕兒一顆心頓時“啪嘰”就摔在地上。
原來這是莫茹那個冷血勞模的男人周明愈!
闞燕兒對莫茹有一種天生的敵意,怨念憑什麼莫茹沒被強姦成功或者說莫茹肯定被強姦撒謊說沒可為什麼大家都信!不過她不承認自己這種想法,總下意識找莫茹的毛病,這個女人不檢點,不本分,偷奸耍滑,撒謊……
更何況原本還是個傻子,她怎麼配得上這麼好的青年?
自從男人們回來以後,她和李桂花躲在李桂雲家想來想去,做好幾個計劃,尋思是不是讓李桂雲去跟周誠仁提提。
但是周明林沒回來,總覺得沒把握,萬一再讓張翠花給攪黃不划算,所以一直沒提。
闞燕兒其實鬼鬼祟祟地看過周明愈好幾次,每次都裝作偶遇。
可惜周明愈每次都來去匆匆的,不是急著去造紙廠就是急著回家,根本沒注意她。
闞燕兒這才決定一大早就等在路口堵他,就不信他眼瞎看不見!要是看到自己一個弱女子又餓又冷的可憐樣子,她就不信他還能連問也不問問?
莫茹冷血是因為她是女人,男人對好看的女人不可能那麼冷血的。
她一個人站在冷風呼嘯的村路口做望夫石狀。
周明愈立刻就認出她是闞燕兒,不過他沒理睬繼續往前走,就好似沒看到一樣。
周培基也不是個對女人多有同情心和耐心的,雖然闞燕兒在那裡凹造型,愣是沒多看一眼,更沒好氣地問怎麼回事。
他也聽柳秀娥說起過李桂花和闞燕兒的事兒,只覺得這倆女人是不是有病。你要是來找人撐腰討公道,那他們肯定幫忙,可你來賴人家莫茹,這簡直……
只有周誠廉看到闞燕兒在那裡被冷風吹得臉白白的,凍得哆哆嗦嗦的,忍不住問道:“你是誰?怎麼在俺們村口吹風?”
闞燕兒就看周明愈,“明愈弟弟。”
周明愈打了個寒顫,忙道:“你是誰,別亂叫,我不認識你!”
闞燕兒幽怨道:“你三娘娘是俺三姨,俺比你大一點點,叫你弟弟也是應該的。”
周誠廉一拍手,恍然大悟狀:“哎呀,你就是被妮兒打了的那個闞日山禍害的大閨女啊?”
周明愈&周培基:不認識他,趕緊走。
闞燕兒立刻捂著臉嗚嗚地哭,“……我好命苦啊,一輩子都被毀了。”
周誠廉撓撓頭,“哎呀,你別哭了,闞日山那個混蛋已經被俺們妮兒給抓了,聽說要吃槍子呢再也不能禍害人。”
闞燕兒還是哭,從指縫裡看著周明愈,卻見他和周培基跑了。
跑了……
周誠廉見他們跑了趕緊追上去,還不忘回頭對闞燕兒道:“闞日山都吃槍子了,你怎麼還不敢家去啊?你家去吧,不用怕他,他都吃槍子了。”
他以為闞燕兒想家去卻不敢,所以站在這裡吹冷風想家呢,要不好好的一個人誰站在風口裡犯傻?
他不說還好,一說闞燕兒更難過,只覺得周誠廉是裝傻充愣故意揭瘡疤打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