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娘,我來幫你搓麻繩。”張夠進來就去拿撥錘子。
張翠花看了她一眼:“孩子睡了?”
“睡了。”張夠看婆婆不把撥錘子給她,有點不知道怎麼辦。
“時候不早了,趕緊睡去吧,明天還得上工。”張翠花給周明愈使眼色,“去找你哥哥們殺樹去,別等明天了。”
免得夜長夢多。
周明愈就趕緊去了。
張夠卻不想走,想辦法怎麼開口要購貨券和布票。
“娘,前幾天俺娘托人捎信來,問你好呢。”
張翠花嗯了一聲,“等夏種忙完了,你們都帶著孩子回娘家走走。”她也不是不講理的婆婆,媳婦兒走娘家她是不攔著的。
張夠心裡一喜,現在收完了麥子,走娘家是要做新麥子餑餑帶回去的。
以前大嫂每年都能帶回去,去年她就帶了三個,今年豐收應該能多帶幾個。
這麼一高興,她就覺得要券的事兒也有指望了,“娘,俺娘說……”
“行啦,我知道她的心思啦,我也問她好,你快去睡吧。”張翠花焉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就算不知道她娘家托人帶話的內容,她也知道無非就是糧食和錢。
張夠雖然背后里抱怨這樣那樣,可當著張翠花的面,她還真不敢多說什麼。雖然都說張翠花和善,可她知道自己婆婆有多厲害。她無數次鼓起勇氣想鬧一場,讓婆婆知道自己厲害,可一到婆婆跟前,聽著張翠花的動靜,所有的勇氣都煙消雲散。
大聲說話都不敢,更何況想梗著脖子鬧騰,沒那個膽子。
村里也就單蝶琴那麼一個女人能把公婆拿捏住,其他人,再厲害的媳婦也害怕婆婆。
吳美英可厲害,也不敢和她婆婆對著幹呢。
張夠這麼想又為自己的軟弱不敢對抗找到了藉口,委委屈屈地回去,關上門又開始對著女兒嘟囔發狠,“你那個嫲嫲真是個天下少找的熊婆子,偏心眼子,沒有好心眼兒。拿著個傻子當寶,把你娘我當草,家裡活兒我乾的最多,吃的最孬。就戴席夾子,我的都是個最破的。”
席夾子就是圍笠,她娘家習慣叫這個名字。
……
晚上路上安靜沒人,周明愈就找了幾個哥哥一起,還去叫了周培基,把村後頭幾棵最粗的楊樹給鋸了。
他一點都沒客氣,直接鋸斷六棵大楊樹兩棵粗壯的刺槐樹。
這一下子木材多的用不完。
有人出來問,見是他,加上之前周誠志就和隊裡打過招呼,周明愈要蓋房子,用隊裡欠的工分抵材料,所以也都沒多問什麼。
第二天張根發知道周明愈殺了八棵大樹,心疼得跟剜肉似的,卻也沒辦法,他還得準備去鎮上交送除四害勝利果實呢。
而二隊也要準備去送公糧,為了能夠一次性交付,他們這兩天真是換著花樣曬糧食,直到那麥子一咬嘎嘣脆才算完。
周明愈聽說隊裡去交公糧,他也不修理樹杈子了,拉上莫茹一起搭車去鎮上買東西。
有了錢和票就趕緊去,過些日子誰知道政策如何,得趕緊花掉。
周培基因為周明愈晚上找他殺樹,感覺受到了重任,讓他們只管去,他負責修理剩下的。周明愈道了謝讓他別累著就興沖沖地牽著莫茹的手走了。
莫茹比他還興奮,終於要出去見見世面了呢。
兩人到了場裡,周誠志等人已經把糧食裝麻袋、裝車。周誠志親自帶隊,還有他兒子周明青以及周明國等十來個青年一起跟隊。
村裡的牲口和地排車都是當初農戶家的,高級社的時候直接徵用,給了一定數額的折舊費。
二隊有四輛地排車,都是木輪,承重一千多斤,因為一隊今天不送就先借了兩輛,這樣一趟也拉不完,還得回來拉一趟。
周明愈讓莫茹坐車,他和其他人跟著走。
周家莊到雙溝鎮有七里半,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雙溝鎮是以前的名字,因為鎮上原本有很多手工業,49年的時候改制雙溝鎮改成雙溝鄉,不過當地百姓習慣性還是叫雙溝鎮。
莫茹發現剛進鎮上情況也沒有好太多,泥土路、土坯草房,越往裡發現磚瓦房多起來,比村里氣派多了。
他們趕車往糧管所去。
糧管所前面有一大片水泥地,是專門給來送公糧的村民曬糧食的地方。
周誠志讓人把糧食抬下來,他帶人繼續回家拉糧食。
周明愈跟三哥幾個說一聲,拉著莫茹去逛供銷社。
供銷社在鎮上大街那裡,從糧管所往南走,十多分鐘的路。鎮上的人穿的比村里要好,草鞋比較少見、破補丁衣服比例減少,帶顏色的花衣服多起來,而且女人扎辮子的也多起來,不像村里多半都是短頭髮。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傻妮兒絞的假小子頭,好打理,因為這時候人都會生虱子。
不過她現在沒有,都被空間收走了。
周明愈摸摸她的頭,笑道:“把頭髮留起來,給你買二尺紅頭繩。”
莫茹拍了他一巴掌,“你個楊白勞,我可不是喜兒。”
“你比喜兒好看多了,前面就是供銷社。”他拉著莫茹走進去。
他倆以為很正常,卻惹得不少人拿眼睛瞅,這時候就算夫妻倆在外面也要講究的,絕對沒有人那麼卿卿我我手拉手。
他倆剛進去就有個戴著紅袖章的人喝道:“喂,你倆,拉拉扯扯幹嘛,好好走路。”
周明愈看了那大媽一眼,耍橫道:“我要是不拉著,媳婦兒丟了怎麼辦?你賠啊。”
“你!”那大媽氣得眉毛立起來,卻也沒說什麼,明顯的欺軟怕硬。
莫茹朝著她嘻嘻一笑,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哪裡都能找成就感,管個人感覺尾巴就能上天。
供銷社不是很大,裡面有一個長長的櫃檯,U字形,正中間放著布料、衣服、內衣褲、頭繩等,左邊是點心等吃食,右邊是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
品種並不豐富,樣數很少,有些東西並沒有。
一共有四五個售貨員站在櫃檯後面,三三兩兩的在聊天,沒人搭理他們。
莫茹拉著周明愈走到正中間看那些布料,這裡面有棉布也有化纖布,對於二十一世紀來的人,化纖布已經不稀罕,她還是喜歡棉布。
等衣服破了,還能用來給孩子改,或者做尿布、縫布襪子。
兩人看了一會兒,莫茹看好一塊全粉色一塊紅藍白格子的,還有最便宜的原色棉布,還有一塊藏青色的。深色的可以做褲子,還能給周明愈也做衣裳。
就不知道錢夠不夠。
見她挑好了,周明愈對一個售貨員道:“同志,我們買布。”
那女售貨員對著他們翻了個白眼兒沒搭理,繼續和旁邊扎兩條麻花辮的女售貨員說話,“你這個毛主席像章是縣裡買的嗎?幾毛錢?我有一個的,我大姑姐幫我從省城買的,要一塊八呢,老貴了。不過你這個是瓷的,我那個是搪瓷的比你這個可結實,你這個可不禁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