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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眾人崔發厚已經被撤職查辦。
實際是秘密收押,送到省軍區反間諜部審訊,因為他們懷疑崔發厚還掌握一些間諜的情報,並且崔發厚交代的東西也有助於我方一些敵區臥底同志們的平反工作。
雖然建國已經二十多年,但是有些間諜隱藏的很深,這也是經驗之談。
畢竟……敵方退居寶島的時候,我方也派遣了臥底的。
比如說張翠花的弟弟張佑麟。
這是最高機密,就連家人也不能知道的。
不過張佑麟的事情譚澄宇還是暗示一下周明愈。
從莫家回來以後,周明愈借著給南屋送沈淑君給的禮品的時候,把張翠花拉到院子裡悄悄地告訴她張佑麟的消息。
張翠花一開始沒聽明白,“紅鯉子,你說啥?”
周明愈附耳又說了一遍。
“咕咚”張翠花仿佛聽到什麼落地的聲音,就好像她心裡原本有一塊大石頭,因為弟弟沒有消息而一直壓在那裡,現在聽見弟弟最終的消息,那塊大石頭就瞬間落地。
同時,她感覺背上好像有座大山被搬開,讓她原本沉重的背竟然變得輕飄飄的,有一種壓不住自己隨時都要飄起來的感覺。
她一下子抓住周明愈的胳膊,“紅鯉子,快抓著我,我要飄起來了!”
周明愈索性抱住她,“娘,你自己知道就行,也不用告訴我姥娘家人。”
張翠花點點頭,“我知道。”
“為了保護舅舅的安全,家裡是得不到應有的榮譽和獎勵的。”他提醒。
張翠花道:“誰稀罕那些啊,把鬼子和老蔣趕出去,咱們過好日子,就是最好的獎勵啦。”
弟弟還活著,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周明愈當然不會跟她說,當年跟著撤退登上寶島的一些臥底,在三個月內就被清查一遍被處決大半。
能活下來的是少數。
他也不知道舅舅是被清理掉的那批還是僥倖活下來的那批。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相信舅舅還好好地活在台灣。
晚上睡覺的時候,周誠仁感覺老婆子很不對勁,竟然早早地就躲進被窩裡,肩頭還一抽一抽的。
“我說老婆子,你這是咋個了?”
周誠仁湊過去瞅瞅。
張翠花拿手巾蒙著臉不理他。
周誠仁掀了半天也沒掀開,尋思是不是自己惹的?
不對啊,他這麼聽媳婦兒話,疼媳婦兒的人,還能惹媳婦兒哭?
那沒有的事兒。
年輕時候沒有,這都一大把年紀更不能。
誰不知道他家的事兒全是老婆子當家做主的。
上頭沒有公婆,下頭孩子都聽話孝順,多少人都羨慕老婆子沒煩心事兒呢。
他尋思著就想摸菸袋鍋子抽袋煙,嗓子裡一陣痒痒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想起早上他咳嗽得厲害老婆子說“你都一把年紀,這兩年咳嗽也厲害,我瞅著要不就別抽那菸袋了。紅鯉子不是說了嘛,那煙不是啥好東西,抽了以後肺子都黑了,老了坐病,還有人得肺病的都沒法兒治呢。”
他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說啥,嗯,笑嘻嘻地說沒事,一大把年紀,吃好的喝好的,過了這麼幾年好日子,感覺夠本了。
難不成老婆子這是記著,生氣呢?
他猶豫了一下,手裡捏著的火柴就沒劃下去,重新放回火柴盒裡。
只是菸癮上來有些忍不住,看了一眼油燈,尋思要不就對著油燈抽兩口?那油燈在燈窩子裡,靠著老婆子那頭呢。
那、要不就不抽了?
菸癮難道還有老婆子重要?
周誠仁尋思了一下,做了老半天思想鬥爭,終於壓下那股子菸癮,把菸袋鍋子放一邊,對張翠花道:“老婆子,我聽你的,不抽菸了。”
張翠花正躲著抹眼淚呢,這麼多年也就爹娘死的時候她哭過,後來不管人家欺負還是弟弟當兵還是弟弟這麼多年不回家,她也從來沒有哭過。就算那時候日本鬼子進村,趕得大家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的,她也沒掉過淚,只想著怎麼活下來。
可這會兒知道弟弟還活著的消息,心裡的大石頭落下去,好像把她的眼淚閘門給砸開了,怎麼都忍不住。
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啊流,她自己控制不住,又覺得有點丟人不好意思,生怕被人看見,所以早早地上炕睏覺。
哪裡知道老頭子在那裡一個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幹啥呢。
嘀咕了半天,最後冒出這麼一句來,把張翠花又弄得笑起來。
“誰不讓你抽了,你抽吧,反正這麼大年紀,咱們也活夠本了。”她憋著哭了半天,嗓子也啞著,這麼一說聽在周誠仁的耳朵里,那不就是賭氣嘛!
這還了得!
不抽,堅決不抽了。
他把菸袋鍋和菸袋包放在張翠花靠牆的那邊,堅定道:“不抽了,說不抽就不抽。”
張翠花就知道他這是誤會了,剛想扔還給他讓他只管抽,又想起周明愈說的,年紀大了儘量少抽菸,免得得肺病,喘不動氣可是最難受的呢。
想著老頭子今年冬天身體似乎不如以前,早上咳嗽還憋氣,她又覺得誤會也好,那就不要抽,正好。
周誠仁也不知道這麼一打岔,他就真的要戒菸了。
第二日去和周誠志、周誠義等老頭子說話的時候,大家一眼就看到他從不離手的菸袋鍋子不見了。
這可是大事兒!
他們這些老傢伙,最親的就是菸袋鍋子,那是五冬六夏從不離身的!
可以說這一輩子不是天天抱著媳婦兒睏覺的,但是絕對抱著菸袋鍋子。
“這是咋的了?”都紛紛問他。
周誠仁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強忍著菸癮道:“那啥,我說你們也都戒菸吧。這不是好東西,我今年冬天咳嗽厲害憋氣,晚上喘不動氣,決定戒菸了。”
周誠志:“他二嬸子不讓你抽了?”
“沒有的事兒!”周誠仁立刻否認,“她才不管呢,隨便抽,我是覺得身體不行了。”
周誠義還正吧嗒呢,結果被他這話嗆得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
周誠仁給他拍拍背,“大哥,你看你,我說別抽了,喘不動氣可不是玩兒的。功德叔兒怎麼得的病?”
還不是抽劣質煙抽多了?
點了火兒正要抽的周誠志頓時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那菸袋點了火兒不抽,很快就熄滅了。
周誠志:“都裝上了,不抽這不是糟蹋了?要不……咱倆一起抽了吧,以後都不抽了。”
周誠仁咽了口唾沫,很是心動,不過想起老婆子蓋著手巾抽抽搭搭哭的樣子,他覺得心直抽抽,比起菸癮來,還是老婆子重要。
“還抽什麼抽!”他一把把周誠志的菸袋鍋子搶過去,在鞋底上磕了兩下,把裡面的菸絲都給磕出來,“行啦,也不用心疼了。”
周誠志和周誠義幾個面面相覷,真不抽了?
周誠義還憋著咳嗽呢,加快速度吧嗒吧嗒,青煙一陣陣的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