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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愛月也不懂,都是道聽途說,她就知道到現在沒流出鐵水來,都是一些鐵疙瘩。

    路上聽著很多人在喊:“沒有磚了,沒有磚了!”

    “雞毛呢?沒有雞毛勒風箱了!”

    “板子呢?做風箱的板子也沒了!”

    “快去上報指揮部,都沒有了!”

    “還要磚?再要就得拆更多房子啦!”

    有人大聲喊,立刻就被人摁倒:“你不想活了,想跑飛機是吧?”

    跑飛機就是倆人摁著一個挨批鬥的,用力把頭摁下去架高兩隻胳膊,將那人前後的扯著跑,沒一會兒就能累得腿抽筋趴地上。

    為了看看鋼鐵廠好回去和莫茹描述,陳愛月特意從中間穿過去,然後熟門熟路地往團指揮部去。

    路上不少男人拿眼使勁瞪著她,狼一般的眼睛火辣得能透視一樣。

    陳愛月呸了一聲,“看恁娘啊!”

    有人就起鬨:“娘,娘,你來了!俺要吃奶!”  

    “哈哈哈,俺也要吃!”

    陳愛月大罵幾聲,扭著腰走了。

    她先去團指揮部獻禮。

    第一鋼鐵廠的團指揮部沒有縣總指揮部的待遇可以設立在城關,而是建在宋家村,直接徵用宋家村的大隊屋和生產隊屋當指揮部。

    她找到負責宣傳的團政委相玉亭,把那副《鐵娘子秋收圖》獻上去,果然獲得一致好評,說她比公社宣傳員畫的好得多,讓她多畫畫鋼鐵廠。

    得了領導的話兒,陳愛月就去申請領一沓子宣紙、兩盒水粉顏料、三支畫筆,拿回去給莫茹畫鋼鐵廠用。

    她特意跟宣傳部門的幹部打聽一下,“劉幹事,明天中秋節,讓不讓回去過節?”

    那劉幹事嗤了一聲,“想什麼呢?過節?這爐子還沒修夠數,點火的幾十個試驗爐子一個也沒淌出鐵水兒來,總指揮急得睡不著覺,鋼鐵團長急得頭髮都要白了,你說過不過節?”

    陳愛月才不管能不能淌鐵水兒呢,反正她也不懂,“那等淌出來就能家去了?”

    劉幹事笑了笑,“我說陳主任,這麼說吧,沒淌出來,指揮部急得睡不著覺,淌出來領導就激動得睡不著覺,更得多修高爐多煉鐵。”  

    陳愛月嘀咕道,這麼說是怎麼也撈不著家去,那地里的莊稼怎麼辦?

    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二隊那麼厲害吧,一隊都吃不消了,速度越來越慢呢,更不用說三隊四隊。

    見打聽不到什麼,陳愛月只好自己去找找周明愈看看能不能捎個話兒。

    其實也沒什麼好捎的,不過為了討好莫茹,她還是要走一趟的。

    陳愛月繞過了幾排小高爐,她終於碰到先鋒大隊的,看是吳美英男人就攔著他問:“周隊長和周明愈他們在哪裡?”

    周明來指了指後面,咧嘴笑:“當然是挖礦啊,沒日沒夜地挖……哦,不對,我糊塗了!”他抓抓頭,“現在他們不挖礦,修高爐煉鐵了,看著沒,最高的那個大高爐,有可能煉出鋼來呢!”

    陳愛月看他在傻笑,一副神情疲憊到極點的樣子,問道:“你們多久沒睡覺了?”

    周明來眨巴眨眼眼睛,“兩天了吧,俺不困,一點也不累,精神著呢,還能再干兩天直到煉出紅鐵水兒來!”  

    說著又拿著一把小鐵錘叮叮噹噹敲礦石去了。

    又問了幾個人,她在一個很高的土高爐旁邊找到周明愈了。他和周誠仁、周誠志等人一起,另外還有幾個青年,還有陳愛月不認識的外村的。

    他們一個個都帶著紅袖箍,而有些人帶著黃的,還有人帶著白的,灰的。

    陳愛月知道這是插紅旗拔白旗運動,那些右派思想、資本主義思想就是白旗,中間派就是灰色的,具體她也說不清楚,反正就知道插紅旗拔白旗就對了。

    見陳愛月過來,周明愈就知道是莫茹捎信。

    陳愛月:“明愈同志,你們怎麼樣?”

    周明愈指了指那個土高爐,“煉鐵呢,寸步不離人,陳主任莫茹和家裡還好吧?”

    陳愛月笑道:“好著呢,幾年糧食和棉花大豐收,不管是吃飯還穿衣,來年是不用愁了。”

    周明愈又問:“家裡秋收怎麼樣了?”

    陳愛月點點頭,“好著呢,莫茹同志畫了一幅鐵娘子秋收圖,可惜你看不著,可好看了呢,我交給指揮部獻禮了。”  

    說了兩句,她道:“莫茹同志讓我來問問你們八月十五回不回去過節,我去問過了,沒那好事兒呢,你有沒有什麼話兒跟她講的?”

    周明愈:有啊,多的很啊,可惜也沒法讓你傳不是。

    他道:“多謝主任,麻煩你幫我帶個東西。”

    他回身跑去自己隊的營地,捧了一個罐子回來,交給陳愛月,“麻煩主任了。”

    陳愛月拿過來看了看,哎呀,還挺好看呢,這是一個小口大肚子的罐子,暗紅色,上面還有一顆紅心,下面兩隻托起來的手,然後上頭一輪紅日。

    “這是一顆紅心像太陽,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是我們的共產黨!”陳愛月解讀道。

    周明愈笑了笑,“是的。”

    陳愛月道:“這正好給咱們大煉鋼鐵獻禮啊。”她一點都不覺得大煉鋼鐵的時候燒這麼一個玩意兒叫不務正業,反而覺得很好,正好獻禮。

    周明愈道:“這個燒壞了,要獻禮也燒好看的。”  

    這是他們壘高爐的時候,他們累得慌,直接都在工地上睡覺,他雖然累又睡不著,就捧著一團泥捏吧。

    結果就捏出這麼一個東東來,壘好高爐試火,他就把它給放進去燒了。

    沒想到沒燒壞,居然還燒出一叢金屬光澤,想必是因為裡面有赤鐵礦的緣故吧。

    拿回去正好給莫茹當花瓶。

    當然,不能這樣說,這樣說就是資產階級思想,是要被拔白旗的,他道:“家裡人也沒機會來見識一下咱們鋼鐵廠,把這個拿回去給她們感受感受。”

    鐵是不能碰的,那個要燒掉,泥還是可以的。

    陳愛月就往書包里一裝,“行。”

    她背著就走了。

    回到家她把那罐子給了莫茹,告訴莫茹男人們不能回來過節。

    莫茹雖然心裡失望,卻也沒表露出什麼,跟陳愛月道了謝就把罐子和那些畫畫的材料收下,答應她畫鋼鐵廠的畫。

    “陳主任,下一次能不能帶我去鋼鐵廠看看?不知道什麼樣總是畫不好的。”  

    陳愛月想了想,“行,不過得過幾天,今天剛去明天不能去了。”

    莫茹笑了笑,“好的。”

    明天是中秋節,她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願望想要和周明愈一起過團圓節的,明明離著很近,也沒有什麼大事兒。

    她又暗笑自己突然感性了。

    也許是因為有寶寶了吧。

    雖然中秋節見不到,但是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去看看爸爸了啊,她這樣和周七七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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