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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公社的,這裡這裡!”一個幹部模樣的人舉著手揮舞著,幾個學生就圍過去。
林紹禹聽著他們問怎麼去,居然沒有公交車!連馬車都沒有!只能步行去!
他們這些學生,哪裡有那個體力走五十幾里路?
有人鬧起來。
其他公社有的有馬車來接,甚至各大隊自己趕車來,不需要和別人擠。
林紹禹抬頭看了一圈,外面黑乎乎的,只有出站口屋檐下的一盞低瓦數電燈發出昏黃的光,十幾米外就看不大清。
他聽見一道洪亮的聲音喊:“紅旗公社先鋒大隊來接知青,先鋒大隊!”
林紹禹趕緊走過去,發現和他一起的金光明、張紅兵幾個走在前面。
他們一共有六個人,三男三女。
到了跟前,發現是兩個青年,一個高大健壯,一個皮膚白皙模樣清秀,看他們的眼神有些冷漠。
那個高大青年剛要自我介紹一下,張紅兵就問道:“你們怎麼來的,沒有公交車?總得有馬車吧?我們可是省城來的,你們就讓我們走回去?得有多遠的路?我們可走不動。”
他看這倆人就那麼光杆兒地站在那裡,沒有車也沒有拿馬鞭,就覺得不對勁。
周誠廉差點被噎著,幸虧不是所有學生都這樣,要不他還真以為上學上嘲巴了呢!
周培基可沒那麼好脾氣,冷冷道:“什麼是公交車,我們都是土包子,沒見過。縣城都沒有公交車,鄉下更沒有。”
金光明也不高興,“還真讓我們走回去?”
周培基道:“你們就順著這條路往南走,到了城外岔路口就往西走,一直走下去,天亮的時候差不多就到了。”
“什麼?”張紅兵和金光明怒了,“你們這是什麼態度?有你們這樣對待知識青年的嗎?告訴你們,我們可是奉首長的命令下鄉支農建設新農村的!”
“再說了,我們哪裡知道東南西北?”有個女同學也不樂意,住在城裡很少說東南西北,問路也都是左拐右拐的。
周培基毫不客氣道:“不是禍害完了城裡來禍害我們鄉下?”
可拉倒吧!
當他傻子呢,村里現在有幾十個知青,頂用的沒有三分之一,你們又來,有完沒完!
當啃大戶呢!
他給周誠廉使了個眼色,也不管另外四個學生,反正他們是一起來的,估計德性差不多。
周誠廉還有些不好意思丟下他們,想對那幾個女同學說車在一旁等著,結果金光明立刻斥罵道:“我可警告你們,我們下鄉青年可是非常光榮的,女同學尤其光榮,你們別沒見過世面,城裡的女學生可不是你們能看的!”
他們聽說過有女同學下鄉被大隊幹部騷擾的,吃卡拿要,甚至用各種手段來逼迫女同學就範。
他看周誠廉朝著女同學笑,感覺就是不懷好意。
周誠廉頓時臉一黑,哼了一聲,轉身走了。誰稀罕看你們啊?以為你們女同學長得好看?俺們大隊現在有勞模、有傅醫生、有研究所的師生,俊男美女多的很!
周培基笑眯眯地跟上,“我說吧,這些壞學生不用搭理他們,都是明愈婆婆媽媽的非讓我們來接。有什麼好接的,這裡也沒有狼,也沒有山的,還能迷路不成?”
於是兩人去了路邊,上車開車,去東關拉煤去了,丟下那幾個學生,他們是沒有一點內疚的。
幾個學生可抓瞎了,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紹禹也沒吭聲,背著自己的行李抬腳就往前走。
他好像聽見那個人說明愈?
他隱約記得莫應熠的那個姐夫就叫周明愈來著,大高個,長得非常英俊,他姐姐也非常好看,這麼多年,林紹禹還是一下子就想起兩個人的模樣來。
如果是他們的話,那自己這次可來對了,起碼還有自己人照應一下。
他突然就生龍活虎般,再也不頹廢了。
看著他悶聲走掉,張紅兵冷笑道:“真是個傻子。”
金光明去找了一圈,最後打聽到紅旗公社有馬車,還有一個范木匠大隊也有馬車,他們和先鋒大隊挨著,可以為他們帶路。
范木匠大隊聽說他們是去先鋒大隊的,對他們很熱情,擠了擠,他們也上了馬車。
范隊長問道:“先鋒大隊不是開車來接了,你們怎麼沒坐拖拉機回去?”
幾個學生一聽先鋒大隊居然是開拖拉機來接?可那倆人居然一見面就對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先給他們諷刺一番,直接把他們一丟就走了。
這一下子三個女同學也受不了,開始抱怨起來,指責先鋒大隊是不是故意給臉色看。
聽他們說先鋒大隊的壞話,范隊長臉一沉,勒騾子停車,冷冷道:“下車!”
五個學生不解,“范隊長,你啥意思?”
范隊長瞥了他們一眼,“我說讓你們下車,我們騾子寶貝著呢,不能累著。我們只負責給你們帶路,不負責讓你們坐車!坐車也行,一個人一塊錢路費。”
“什麼?你搶劫呢!”幾個知青叫起來,紛紛說自己沒錢。
范隊長哼了一聲,不趕車。
其他學生就催著幾個人要麼交錢要麼下車。
“不是都有下鄉補貼的嗎?省城一個學生是76塊,區里是67,縣城也有55呢。”一個去范木匠的知青說到。
知青下鄉,建設新農村,被動員被自願,當然也有補貼的。只不過這個補貼根據不同地區、年紀、甚至學生也有差別,並不是固定的。
不僅僅是補貼,而且很多人下鄉以後,政府還給插隊的大隊撥款,讓他們給知青修建知青點。
條件好的就蓋磚瓦房,條件差的就土坯房。
不過在當地社員家住的都是破破爛爛的屋子的情況下,他們卻能住新房子,待遇自然也是很好的。
知青下鄉支農,待遇當然比社員們好,所以有些社員不服氣,說他們哪裡是支農,分明就是來給農民添麻煩的。
尤其當年社教運動的時候也有學生跟著下鄉,專門抓那些隊幹部,這一次又正面交鋒,大家換了位置,也難說其中會不會有一些不可言說了。
最後沒辦法,怕累的幾個知青還是交了錢,坐騾車繼續趕路。
幾個小時以後天蒙蒙亮的時候,馬車抵達范木匠和先鋒大隊的岔路口時候,范隊長指了指前面,“前面半里路,路北就是了,自己過去。”
他們還要指責范隊長,這時候後面有突突突的拖拉機聲傳來。
一個女同學眼尖,指著拖拉機,“哎呀,那不是他們嗎?”
金光明也看到林紹禹竟然在車上,立刻喊道:“林紹禹,你搞特殊!”
林紹禹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他自己在路上走,問了路走了幾條近路,結果後來迷路,竟然到了東關煤廠。
也算是因禍得福,他正好碰到了周誠廉。
周誠廉問他去哪裡說捎他一程,聽說他去先鋒大隊,還囧了一下,看林紹禹態度挺好,他和周培基就拉著他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