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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直接翻了臉,連嘲帶諷的,“又不是我們逼著求著讓周明愈來我們家幹活兒送吃的,他自己願意來,是他犯賤!不是他犯賤就是你這個當年的讓他為難,他寧願來俺家耍!”
“我挑唆他?你真是看得起你那個愣子兒,還用我挑唆?他跟蒼蠅見了腥兒似的追著俺家喜東屁股後面,要不是還能幹點活兒,我早拿打笤帚抽他了,不嫌噁心,還膈應人呢!”
……
這些話兒張翠花一句句可都記著呢。
“我不可憐你,你有什麼值得可憐的,你上下嘴皮子一磕碰就能咒罵人,還用得著我可憐?你躲著大隊裡偷摸燒紙,就得讓大隊收拾你。你又偷摸咒罵我家媳婦兒,我就不能輕饒了你!我要是今日饒了你,你以為我好欺負,不敢對付你,你明兒還來更狠的!我張翠花是那麼蠢的?”
梁淑英嚇得趕緊喊道:“二嫂子,真不敢兒了,真不敢兒了,俺知道錯了,磕頭賠罪了!”
張翠花卻還是不肯,把那個沒燒完的小布人塞了梁淑英的口袋裡,拽著繩子,“走,去找大隊書記評評理,看看他現在怎麼處置你。”
梁淑英跳腳,“張翠花,你怎麼這麼狠心,得理不饒人,你有完沒完?我都認錯賠罪了,你還沒完沒了。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們才拉倒?張翠花,你這是村霸惡霸行徑,你這是……”
“你給我閉嘴!”
張翠花從草垛里抽了一把草塞進梁淑英嘴裡,又對一旁的何仙姑道:“他大娘時候不早了,我送她去找大隊書記,你先家去歇著。”
何仙姑笑道:“我這會兒一點都不困呢,正好去給你做個見證。”
梁淑英嗚嗚啦啦地嘟囔,“何杏梅你這個老巫婆,你……”
張翠花看她居然還能說,直接摳了一把土給梁淑英塞進去,你敢詛咒我家孩子,我就讓你吃土,再咧咧,直接讓你吃牛糞!
倆老婆子也不用去叫男人撐腰,直接押著梁淑英摸黑兒去了張根發家。
張根發家在村東頭住,家裡是磚瓦房,連院牆都是青磚做牆基的,木門上的銅門環在星光里反射著寒光。
張翠花上去就開始拍門,“砰砰砰”!
屋裡傳來張根發不耐煩的聲音,“誰啊!叫魂兒呢!”
張翠花喊道:“有人大半夜搞封建迷信,我們來給大隊書記匯報。”
張根發以前說過的,只要有人搞不三不四的事兒,哪怕是半夜也要跟他匯報,絕不姑息。
梁淑英嗚嗚的卻說不出話來。
很快張根發披衣下地,拎著從大隊裡拿回來的馬燈,東廂的張金煥從窗戶問道:“爹,誰啊?”
“有人搞封建迷信呢,我得去管管!”張根發得意得很。
西間炕上張金樂嘟囔了一句,“哪個混蛋大半夜的折騰,看老子不踹碎他的卵子!”
嘴上說著他卻不起,翻個身繼續睡。
另外一人爬起來,湊到窗戶那裡往外看看,心裡直犯嘀咕,他推推張金樂,“你去看看,去看看。”
張金樂怒道:“再打擾我睡覺,我揍你哦!”
等大門被打開的時候,外面傳來張翠花和何仙姑的聲音。
張翠花:“書記,你可得給我們做主,晚上我們兒媳婦兒生孩子呢,這老混蛋在我們家門口燒紙、扎小人兒呢!”
她從梁淑英口袋裡掏出那個小人遞給張根發。
何仙姑道:“老婆子給作證。”
張根發拎著馬燈,一開門就看到張翠花了,並沒有留意地上還有一個呢。他低頭就看著一個女人被捆得結結實實的趴在那裡,他就把馬燈放低一些去照。
那女人卻恨不得把頭鑽到地底下似的藏在褲襠里不給他看。
張根發踢了她一腳,“你挺能啊,還敢頂風作案搞封建迷信,你不知道那些赤眉黃粱(魑魅魍魎)都被打倒了嗎?你個死老婆子!”
何仙姑都不敢搞了你還敢搞,這是要挑釁自己大隊書記的威嚴啊,才上任就給我整么蛾子!
一來氣他又狠狠踢了一腳,疼得梁淑英沒忍住嘟囔一聲在地上翻了個面兒。
張根發一下子看見了臉,哎呀一聲,“怎麼是你?”
梁淑英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把自己給埋起來。
張根發感覺日了狗了,他娘的,這是什麼事兒啊。
他道:“梁淑英,大隊三令五申不許搞封建迷信,你居然還敢詛咒人,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呢!”
張翠花道:“書記你可得把規矩立好了啊,不能歪了,這種事兒必須嚴肅處理,要是輕易就饒了她,她以後更得厲害。”
嚴肅處理張根發會啊,他就是靠著這個起來的,批鬥、遊街,弄一塊二十斤的大板子,倒著寫上樑淑英的名字,然後用大紅筆打個叉叉,再用一根細鐵絲系住掛在梁淑英脖子上,細細的鐵絲就能深深地勒進她的肉里,到時候能勒到骨頭!
當年陳家就是被他這麼整的,整死好幾個!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階級敵人,村里都是貧下中農,他都沒有用武之地,還手癢得很呢。
這要是斗周誠志他倒是挺來勁,一個梁淑英……他就想算了。
張翠花卻不想就此算了,“我說書記,你不是想包庇她吧。”畢竟都是三隊的,一直都跟著大隊書記拍馬屁,也算是親信。
可張根發和梁淑英卻覺得張翠花這是話裡有話,嘲笑他們兩家呢。
不說別的,趙喜東還在張金樂炕上呢。
其實他們也真是自己虧心事就怕人家說,這時候沒結婚的大姑娘小伙子,有時候家裡沒有被的或者炕不夠睡的,都去夥伴兒或者兄弟家睡,都習慣的,也沒人說嘴。
不過張金樂和趙喜東不一樣,他們難免就有點犯嘀咕。
張根發還無所謂,梁淑英就覺得張翠花這是要敲鑼打鼓臭哄自己家兒子了,她嗚嗚啦啦地喊著在地上蠕動起來。
屋裡的趙喜東已經知道是他娘了,驚得差點跳起來,有心要下去又覺得丟人,就趴在窗戶上看。
張金樂這會兒也醒了,揉著眼睛聽了聽知道怎麼回事,咧嘴嘿嘿笑了笑,“我這個丈母娘怪有意思的,咒麼人有個屁用啊,腳不疼腿不癢的,還讓人家抓著把柄。叫我說……”他哼了一聲,臉色一沉,“周明愈那個小混蛋兒就是欠拾掇。”
趙喜東道:“你先別說狠話了,你快去幫幫俺娘,別讓張翠花那個老婆子欺負人。”
張金樂看他求自己,立刻覺得形象高大起來,穿了衣裳跳下地,啪嗒啪嗒地跑出去,到了門口,他扯著調子道:“我說周家大嬸兒,你是不是有點糊塗了,這麼晚你折騰個啥呢,你家生孩子還得全村陪著你不睡覺啊。”
張翠花呸了他一聲,“嘴上毛兒都沒長齊呢敢這樣跟我說話,等你當大隊長再來胸吧。”
張金樂給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根發讓他別摻和,他知道怎麼辦,“那大妹子,你想怎麼個處罰啊?你劃出道道兒來,咱們看看能不能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