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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愈就小聲道:“學幾個字有點文化,等生了孩子也能教孩子啊,多好。”
張翠花笑起來:“淨忽悠人,你葫蘆里賣什麼藥?”
“讓咱家過好日子的藥,娘,你吃不?”周明愈笑。
張翠花伸手,“拿來我多吃點。”然後哈哈笑起來。
周明愈就知道這是答應了,別人說可能不成,他來說娘是肯定會答應的。
別人要跟她講,得從為什麼學,有什麼好處,如何安排家務,保證不會耽誤幹活等等說起,那她也不一定會答應。因為上識字班還牽扯到會不會被人說閒話,有沒有鄰里關係等等,反正都是對農家看似雞毛蒜皮又無比重要的事兒。
而他來講,什麼也不用多說,就說他想,基本就成。
這就是千金難買我願意,誰叫他娘偏心紅鯉子呢,如今比從前更偏。
張夠聽見了去找丁蘭英嘀咕,“大嫂,泥蛋兒都這麼大了,不先讓泥蛋兒上學,偏讓個傻媳婦去上識字班,這不是傻了嗎?”
真是個嘲巴!
丁蘭英麻溜地給孩子餵奶,笑了笑,“聽說咱們大隊以後也有小學,到時候肯定能上,這會兒去鄉里太遠,誰送啊?”
至於識字班,晚上沒事誰願意去就去,婆婆其實也並不管的,不過是大家懶得去而已。一堆孩子呢哪裡有那個心思去湊熱鬧?貓冬的時候去蹭煤油燈亮還差不多。
張夠見大嫂似乎對莫妮兒越來越滿意,感覺自己反而被孤立似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直想拉著大嫂孤立莫妮兒,不過莫妮兒好似根本不在乎,整天跟在周明愈身邊樂呵呵的。周明愈也是個沒正事兒的,一個大男人不上工,天天領著個媳婦兒瞎轉悠,丟人!
而莫茹卻歡喜著呢,聽見周明愈說婆婆答應了,高興地拉著他轉圈圈,結果又被張夠看到,再給她記一筆不穩重真顛仙的帳。
莫茹拉著周明愈嘀咕,“以後我晚上去識字班,得去尋摸塊石板拎著,再去河底下找塊滑石當粉筆。”
現在也沒有閒錢買紙筆。
晚飯後周明愈牽著她的手出去散步摸知了龜,走到新房那裡的時候,周明愈讓她等著,他跑過去掏摸一陣,捧著一堆東西過來遞給她。
莫茹借著月光瞅瞅,摸了摸,發現是一塊平板石頭,歡喜道:“小五哥,你什麼時候幫我準備的?”
周明愈讓她收起來,牽著她的手,“剛來那會兒我就考慮讀書的問題,恰好咱們拉了好多石頭回來我看著一塊薄薄的可以當小黑板就留著,明天我再去河底下給你摸幾塊滑石。”
第二日早上上工的時候張翠花就去找了陳愛月,給莫茹報名識字班。
陳愛月沒想到她隨便一忽悠那傻媳婦兒居然就肯答應識字,真是讓人意外。她還尋思有可能得從大隊申請一點煤油,在識字班點上煤油燈,到時候吸引一些婦女來做針線活兒頂數呢。
“二嬸子可真是咱們大隊的先進,讓家裡人來識字只有好處,有遠見。”
張翠花道:“你也不用忽悠我,上面的政策我們家沒有不擁護的,只要是正經的我們二話不說照辦,哪一次也沒落後過。”言下之意那個張根發要是亂搞,那我們也不可能傻子一樣聽他擺布。
陳愛月假裝不懂,只一個勁地恭維張翠花。
一得了張翠花的准信兒,陳愛月立刻去大隊裡拿了那個鐵皮喇叭,滿村里開始吆喝宣傳,“社員同志們,咱們周家莊大隊識字班成立了,希望隊員同志們要踴躍報名,讀書識字是我們農民的光榮義務。”
吆喝了一圈她就去家裡找莫茹,聽泥蛋兒說莫妮兒去拿蟲子,她就去北邊棉花地里找人。
莫茹拿了蟲子采了菜葉子,還去撿一些石頭,等十點多日頭熱辣辣的時候回去新房那裡,恰好遇到興沖沖的陳愛月。
“莫妮兒同志,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識字班的一員。”陳愛月白皙豐腴的臉龐洋溢著微笑。
莫茹笑了笑,“陳主任,我有大名,叫莫茹。”
不讀書無大名啊,終於可以過明路了。
陳愛月立刻改口,“莫茹同志,我代表識字班歡迎你,今天晚上就來上課。”
這麼急啊,莫茹點點頭,“好的。”
陳愛月舉著鐵皮喇叭大喊著:“莫茹同志是咱們識字班的第一位學生,大家要向她看齊,爭先進!”
莫茹:……不會到時候就她一個學生吧。
她去找周明愈,見他光著膀子,頭髮濕漉漉的,身上也滾著晶瑩的汗珠,正拿著根手巾在那裡擦拭。
他小麥色的皮膚健康緊實,在陽光里閃爍著漂亮的光澤。
莫茹笑道:“現在可以去選個健美先生了。”
周明愈把手巾攤開搭在一塊木頭上晾著,去角落裡拎出個小筐子,裡面裝了一下子大大小小的滑石。這裡的滑石都是淡綠色或者黃綠色的,很軟,可以用來寫字,小孩子都喜歡撿回家亂寫亂畫的。
莫茹驚喜地看著他:“這麼多?”
周明愈扒拉一下濕漉漉的頭髮,指了指西邊的河,“洗個澡,順便摸幾塊石頭給你寫字,用完了我再去摸。”
聽他說去河裡洗澡,莫茹臉紅了一下,還沒入伏呢,這些男人孩子的就張羅著去河裡游泳洗澡。這幾天晌午總有那些十歲左右的小子們光著屁股蛋子,爭先恐後地往河裡跳,抓不了魚就比賽摸石頭。
她都看到好幾次了,真是一言難盡。
她歡喜地拿出自己的石板,捏著一塊滑石在上面寫字,滑石細膩易寫,和粉筆一樣好用!
一下午她都很激動,在新房那裡捏著滑石在石板上寫字,一邊寫一邊和寶寶聊天。她已經摸到了胎動規律,會在它長時間活動的時候和它互動,不是唱歌就是講故事,現在還可以畫個小孩子講給它聽。不管它聽不聽得到,反正自己講著好玩兒就行了,胎教在一定程度是也是自己哄自己玩兒。
晚飯後,周誠義又帶了周明國、周誠禮幾個來二房說話。
今晚上大隊開隊長會議,所以周誠志不能來。
而莫茹由周明愈陪著,帶著自己的石板和滑石去陳愛月家上課。
周明愈還用蒲棒給她做了幾個黑板擦,寫多了字就用這個擦掉。
陳愛月家在村西南頭,順著西大街一直往南走就是。
等到了陳愛月家,周明愈敲了敲門,就傳來陳愛月熱情的聲音,“是莫茹吧,來了來了!”
看到周明愈也來了,她高興道:“明愈,你也來上課啊?”
周明愈笑了笑,“陳主任,我送我媳婦兒來上課。”
他得來看看環境如何,畢竟陳愛月是三隊的人和張根發關係密切,他不放心。而且晚上他也沒事兒,他得陪著,順便“學學”。
陳愛月把識字班設在南屋裡,裡面按著一盤大磨盤,是村里共用的。
進門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陳愛月的男人趙喜堂。
看著這倆人,莫茹第一個念頭就是真不般配。陳愛月今年二十四五歲,臉若銀盆,身材豐腴,一雙眼水嘟嘟的,看人的時候帶著三分笑。趙喜堂則比較內向,不愛說話,人也沒什麼精氣神。雖然才三十不到,看著像四十一樣,沒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