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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家的路上,雨漸漸變小,經過周誠廉家的時候,莫茹拽拽周明愈:“咱們去看看老爺子好點沒。”
周功德去年冬天就生病了,期間搶救了一次,差點沒回來。
就因為這個,周七七才惦記唐僧肉的。
大門開著,兩人在門樓下把蓑衣脫下來,拍拍門環叫了一聲。
很快一個年輕的媳婦兒戴著斗笠出來,“哎呀,是七七爸媽啊,快進來吧。”
這媳婦兒中等個子,苗條身材,曬得微黑的肌膚,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彎的黑亮,非常有親和力。
這是周誠廉今年初夏新娶的媳婦兒,叫荊桂香。
荊桂香並不是高進縣人,而是高成縣的。他們是在那一年莫茹和周明愈帶著周誠廉、周培基去鄰縣幫忙抓蝗蟲的時候認識的。
今年初女方家主動派人上門來說親,也沒要彩禮。雖然他們不要彩禮,可周誠廉家生活算好的,自然不會不給,反而比那些要的給的更多。只是結婚的時候女方家都當嫁妝給陪送回來,並沒有占周家的好處。
因為這個,老周家人對荊家印象很好,所以,荊桂香的一個哥哥如今就在磚窯廠上工賺錢。在磚窯廠賺錢,比在家裡掙工分賺的多。反正他們村生產隊,每次幹活一大半人磨洋工,他爹娘就讓他來賺錢。
荊桂香知道自己男人和倆人的關係,對他們也格外親近,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屋喝茶。
莫茹道:“來看看爺爺,好點了沒?”
荊桂香笑道:“好多了,今早晨還吃了一碗麵條呢。”
兩人進屋跟老太太問好,又看看周功德,讓他只管好好吃,打針吃藥也別省著。
周功德精神不錯,“比起老一輩,我這幾年都是多活的。這會兒還一天能吃碗細麵條一個雞蛋,這好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換。”
周誠廉去磚窯廠沒在家,莫茹和周明愈也不久坐,說幾句話就告辭回家。
“小五哥,你說爺爺是不是好了?我看著臉色不錯。”
周明愈搖搖頭,“夠嗆。”
莫茹嘆了口氣,“我的空間也不會治病。”
雖然井水有強身健體的功效,可人的衰老還是不可逆轉的。
周明愈握著她的手,安慰她,“要是你的井水能治病不死人,這世界豈不是亂套了。”
她這個空間,很顯然是那種不干擾生命秩序的。
莫茹就不說那些傷感的話題了,一摸肚子,“哎呀,餓了,想吃炸茄盒。”
周明愈和她拐去菜園,兩人摘一堆水靈靈的大茄子,再割幾把韭菜,莫茹空間還有麥收時候殺豬割的肉,正好做韭菜豬肉餡兒的茄盒。
屋裡開著收音機在聽新出爐的《葫蘆娃》,小八、攔子兒幾個在炕上玩兒,張翠花納鞋底呢。
今年開始布票每人每年改成了四尺,比以前三尺三還多,加上莫茹和周明愈能倒騰布票,家裡又有錢,現在張翠花手上還真不缺布。
她正納鞋底要給小八做雙千層底布鞋穿。
“娘,戳這個怪累的,直接買膠鞋底多方便。”莫茹怕她累著,再把眼睛累壞了,不划算。
張翠花笑道:“這叫累?看看咱們村裡的老婆子,誰也趕不上我輕快,他們想納鞋底還沒有布呢。”
語氣是無比的驕傲!
她看莫茹拿回來的茄子,聽說要炸茄盒就下來幫忙。
家裡正常飯菜都在南屋做,加餐就莫茹這裡做,反正張翠花不管勞模媳婦,想幹嘛就幹嘛。妯娌雖然有人嫉妒莫茹這樣自由富裕,但是能跟著沾光,也就不說什麼。
把茄子洗乾淨,切厚片,中間切一刀不到頭,再把韭菜肉餡兒夾進去。鍋里油熱了就把茄片在雞蛋麵糊糊里滾一圈,然後直接放鍋里炸。
“嗤啦!”一聲,頓時滿屋子香氣四溢。
莫茹怕油煙太多把屋子燻黑落油,一邊做飯還悄悄地用空間吸油煙。
人體吸油煙機技真是沒誰了!
家裡人多,莫茹也不吝嗇,直接炸一大盆,讓每個人都吃到。
就這樣鍋底下還剩下一點油,張翠花看得直心疼,“剛吃茄盒不當菜,再燉上鍋扁豆土豆。”
扁豆早就摘好洗淨掰斷,土豆也用破瓷瓦颳了皮,這會兒直接切塊,一起倒進鍋里,添水蓋鍋燜。
“現在生活真是好得很,擱以前哪裡有菜吃,能吃飽飯就不糙了。”
就算今年生活好點,村里其他人家也炸不起茄盒的,頂多過節的時候炒個菜吃。
莫茹知道她心疼用了那麼多油,笑笑也不說話,由著她自己念叨去。
孩子們已經在炕上大快朵頤地吃煎得酥香的茄盒,一個個直說好吃。
小八嘴上不說,看那油汪汪的小嘴也知道是愛吃的。
張翠花喊道:“一人吃一個就行啊,給七七留一盤。”
眾多孫子孫女里,張翠花無疑是最偏愛周七七的。
攔子兒一聽不讓吃了,趕緊嘴裡塞一個,再一手拿一個,燙得嘶啦嘶啦的都不肯慢下來。
莫茹:……
“你慢點吃,多得很呢。”
她下去和張翠花商量,“炸了這麼多,給大娘、娘娘家分一些吧。”
張翠花直肉疼,“想吃他們自己做,這會兒也不是做不起,不用管他們,你們自己留著吃吧。哦,對了,給你爺爺家送碗去,給他嘗嘗。”
莫茹就夾了一盤子讓周明愈送去。
張翠花看她夾了那麼多,雖然肉疼卻也忍著沒再夾回來。
周明愈回來道:“愛吃得很,說多少年沒吃到這麼香的茄子餅了。”
幾人聽了難免有些心酸。
原本以為周功德慢慢會好起來呢,結果兩天後的一個早晨,就傳來痛哭聲——周功德沒了。
周誠廉少不得一家家地敲門報喪,本家的老人們趕緊去幫忙擦身子、穿壽衣、搭靈棚。
壽材是早就準備好的,柳木的,周誠信和周玉忠給打的。
桐油生漆是莫茹和周明愈幫忙買的,刷了十幾層,不腐爛不蟲蛀。
做好以後老爺子非常滿意,還躺進去試試說怪舒服的呢。
家裡的白布也是早就準備的。
這年頭布奇缺,自然沒有那麼多布能用,連孝子賢孫的孝服都準備不齊呢。
不過這時候老人們過了六十歲,如果家裡條件允許就會想辦法準備。
周功德也一樣,去年開始就托莫茹和周明愈幫他買粗白布,還尋摸一架織布機讓老婆子用棉花自己織粗布,就為自己百年之後給晚輩們做孝服呢。
除了他家裡自己攢的,本家有白布的也會湊過去先把喪事辦了。
照老人們的說法,周功德已經七十那就是喜喪,參加葬禮穿白戴白都是沾福氣的,所以各家也樂意幫著湊白布,分到手的白布到時候各自拿回家去就行。
因為天熱,停了兩天就送去西墳塋殯葬,本家的自然都要去送殯。周家村周姓占大半,出殯那天隊伍太長,壽材到了祖墳地,後面的小輩們還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