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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兄弟三個這麼一喊,滿村的狗都叫起來,男女老少也都醒過來。
崔發平把被子往頭上一蒙,“他娘的,不讓人消停,知道的是勞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催命閻羅呢!”
趙惠芳道:“我怎麼聽著好像說勞模受傷了?被人害了?你聽!”
兩人不說話,黑暗中果然聽見有少年的聲音傳來,他騰得坐起來,“臥槽,這是要幹嘛?誰他娘的不長眼趁夜去禍害勞模?活膩歪了?”
趙惠芳道:“是不是……書記……”
崔發平搖頭,“不可能,他要是想對付勞模,肯定會告訴我。”
崔發忠幹啥都交代他這個大隊書記干,從來不瞞著他,自己不直接幹啥壞事。
所以他覺得可能是崔公會帶人去乾的。
他趕緊穿衣下地,對趙惠芳道:“你是婦女主任,趕緊來吧。”
女勞模受傷,自然要婦女主任出馬。
趙惠芳就跟著崔發平過去看看,街上已經站了很多人,紛紛問怎麼回事。
雖然已經凌晨,卻也黑得很,更有好事者把夜壺燈點了拎過來照亮。
春寒料峭,很多人凍得瑟瑟發抖。
控訴惡人罪狀這種事,輪不到莫應棠和莫應斐,而是莫應熠上陣。
他哭得稀里嘩啦的,“你們這些黑心肝的,想害死我們家就算了,竟然連勞模也不放過。我姐姐都出嫁不是莫家溝的人,她和我姐夫可是公社的勞模,你們也敢害!”
崔發平喊道:“臭小子,你胡咧咧什麼呢,誰害勞模,發生什麼事兒?”
莫應熠吼道:“我和姐姐去你們家借被子,怎麼你們還在被子裡藏了十幾根針,給我姐姐扎壞了!”
一聽這話,街上社員們都議論起來。
崔發平臉色一變,立刻捅了旁邊的趙惠芳一下。
趙惠芳冤枉:“我就給了棉花和布,沒給被子。”
被子是大隊書記家的吳春華給的,賴不著她啊。
崔發平一聽不大好,就讓趙惠芳先去看看,然後他去找崔發忠討個主意。
趙惠芳就跟莫應棠三兄弟道:“走,先去看看你姐姐傷得怎麼樣?”
莫應熠哭道:“你們還看啥啊,你們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不知道嗎?俺們要去公社!”
趙惠芳趕緊道:“別啊,先看看怎麼回事。”
她就帶著人過去。
到了門口,莫應棠跟門神一樣站在門口擋著,“只准婦女主任進去,其他人站住!”
莫應熠揮著破菜刀:“站住!”
一個一臉橫肉的青年冷笑道:“我說壞分子這是小人得志啊,一個屁孩子也敢這樣?”
莫應熠看著崔公兆,就是這個壞蛋整天守在村口給大閨女小媳婦檢查,然後四處炫耀評頭品足得讓人噁心。
他立刻哇哇大哭,“晚上那會兒你在我家鬼鬼祟祟,是不是你乾的!”
崔公兆一愣,他娘的,自己半夜被他號喪一樣號醒剛過來看看熱鬧,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立刻斥罵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死?”
莫應熠這會兒不怕他了,“你動我一指頭試試,看我姐夫不要你狗命!”
他這麼一說,那邊想為他出頭的崔公平就覺得跟吞了黃連一樣苦澀。
勞模啊!
莫家溝還沒有一個公社承認的勞模呢!
這時候趙惠芳已經進了屋裡,就見莫茹穿著衣服趴在炕上,上面蓋著軍大衣,而另外兩床新被子上別著一把子寒光閃閃的鋼針。
“哎喲,是怎麼啦?”
沈淑君道:“趙主任,要斗我們夫妻倆,怎麼都好,怎麼還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對付個孩子啊。我知道,我閨女和女婿來給我們撐腰,很惹人恨……”
“勞模娘你可別這樣說,沒有的事兒,這一定是有誤會,你也知道咱們縫被子的時候要是存心大意就可能在裡面落下針,興許就是不小心的。”趙惠芳已經認定就是吳婆子故意的,但是還是要遮掩。
沈淑君哼了一聲,“是啊,興許是不小心的,不小心落下了十幾根針,還都在給我們家的這床被褥里。”
趙惠芳就想看看莫茹的傷勢。
莫茹冷冷道:“你覺得被這麼多針扎傷會怎麼樣?”
想看自己扎扎試試唄。
趙惠芳尷尬道:“莫茹同志可能有誤會呢,我們先看看傷勢,是不是得去醫院。”
當然不能去醫院,離開莫家溝都不行,要是被人知道勞模在莫家溝被人用針扎,那莫家溝還要臉嗎?
莫茹閉眼不語。
趙惠芳說了幾句見莫茹油鹽不進,她也有些著急。
沈淑君道:“趙主任,你還是回去跟書記商量吧,這被子是他家裡給的,那這針他們應該也有數才行。”
趙惠芳還真是沒底,她道:“那我去調查一下。”
沈淑君就不說話了。
趙惠芳壓抑得很,問明白這裡的情況就趕緊回去跟崔發平匯報。
待她走後,莫茹就小聲跟爹娘道:“爹娘,你們一定要沉住氣,咱們不想鬧大,但是一定要藉此多要賠償,起碼要一口鍋,還有缸盆柴火的都要一些才行。”
起碼要把過日子的家什兒給爹娘湊齊啊,否則小弟不是白挨扎麼。
她要讓崔發忠知道,她家人可是很珍貴的,扎一下的代價可是很大的!
兩人點點頭,“好,聽閨女的。”
且說趙惠芳出去找崔發平,得知他去了書記家,自己也趕緊過去。
她一路去崔發忠家,打開門關子發現門是開著的,就走進去,“書記,嫂子?”
“進來!”崔發忠的聲音嗡嗡地傳來。
趙惠芳快步進去,就見吳春華低著頭站在西間門口靠在門框上,撅著嘴能掛十斤的大油瓶。
崔發平道:“快來跟書記匯報一下什麼情況。”
趙惠芳猶豫一下,看了吳春華一眼,道:“其實也沒大事,就是……可能縫被子的時候落下一根針,把勞模給扎了。”
“啊?”崔發平驚訝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崔發忠扭頭瞪吳婆子,吳婆子撅著嘴扭著頭,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
趙惠芳打圓場道:“這個也怨不得嫂子,我們女人整天忙裡忙外的,有時候正縫被子呢,有人來找,就順手把針插在被面上,回頭忘記,想起來又找不到去哪裡。這事兒,常有。”
吳婆子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崔發平就問書記,“那咋整?”
崔發忠道:“不管怎麼的都不能讓她去醫院,不准去公社。這樣,去探探她的口風,想怎麼樣。”
這種事情當然要私了。
很快趙惠芳去了兩趟莫家又迴轉,累得她喘吁吁的,做中間傳話人真是要累死的。
第一趟她過去,莫茹根本不鬆口,一定要去公社告狀。
她好說歹說的,莫茹都不聽,最後她只好請沈淑君出面勸勸勞模,不要把事情鬧大,最好還是私了,大不了再補償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