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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夏奏有傷在身,只能吃些清粥小菜,而桌子上那些紅燒蹄髈、燒雞燒鵝、糖醋鯉魚、鮑參魚翅煲、銀耳燕窩羹什麼的,竟全是點給我一個人吃的。我的雙目赤紅著,在桌子邊跳來跳去,一會兒啃啃豬腳,一會兒舔舔鯉魚,可恨我還未變成人形,不能用筷子。和我兇殘猙獰的吃相不同,夏奏吃得十分優雅從容,得空時還幫我剔剔魚刺什麼的。
“吃不完能打包嗎?”我殷切地看向他。
“不必。”
“為毛?”我噎住了。
“我沒有吃剩菜的習慣。”
敢情我有?我這不是怕吃了上頓就沒下頓麼?
“三少奶奶喜歡的話,以後每頓都可這般豐盛。”他放下純銀筷子,拿起一邊的布巾拭了拭唇角,“結帳。”
一品酒樓的老闆親自進來了,見我們一人一狗吃得風捲殘雲,臉上笑開了花,雙手將帳單呈上,夏奏看了一眼,不知從哪兒抽了張銀票給他。
我還沉浸在以後每頓都能有魚有肉的喜悅中久久無法自拔,由他用麻花繩牽著我到了一家客棧,開了一間上房,說要在此住上一個月,以便養傷。安頓好之後,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我在房間裡不安分地轉來轉去,指著顯眼位置的一個放滿果餅的供神台問:“那個花花綠綠的泥人是哪位神仙?”
“七世上仙。”他愛理不理地回答,又閉上了眼睛。
“這又是哪一路的神仙?說清楚點嘛,我不懂哎。”我跳到他身邊,討好地用頭拱他,他猛地站起來,用繩子套住我的脖子,綁在床沿上,“在我醒來之前,任何地方都不許去。”
我悲催地又成了看門狗,趴在床底下,守著這個謎一樣的高富帥。
人類跟豬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吃飽了都想睡覺。我趴著趴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這是我這麼多日子以來睡過最安穩的一覺了,房裡淡淡地檀香味給我很大的安全感。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許是天黑了。似乎有人抱起了我,放在柔軟的床上,解開我脖子上套著的麻花繩。
我尋著那人的手,一陣扭動,手腳並用,像一支八爪魚一樣把他纏住,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藥香,我深吸幾口氣,頗為陶醉。我知道是夏奏,於是更加貼近了他,就好像普通言情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假裝睡迷糊了勾引男主角,就是不知道夏奏會不會像那些男主角一樣覺得我可愛非常,進而胸中涌動著想強占我的欲*念。
果然,夏奏跟那些男主角一樣,也有了些許不安的表現,一雙被我壓住的手抱我也不是,推我也不是,兩條被我纏住的腿抬起也不行,踹我也不行,看來是憋得難受極了。終於,他別開頭,深吸一口氣,用比平時低沉許多的嗓音道:
“……你幾天沒洗頭了?”
我睜開眼,掰著指頭算了又算,“怎麼滴……也有大半個月了吧。”
“請你,離我遠點。”他一字一頓地說。
我捂臉滾到角落,他掀開薄被,吩咐小二準備了一桶熱水,命令我馬上洗澡。我拿了衣服去側間洗澡時,還回頭問:“壯士要不要先洗?你不洗我就去洗了哦親,我門沒鎖,不准偷看哦,不准哦親。”
如此暗示下,他無動於衷。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對我們這種穿越人士嘴上甜言蜜語生死相隨,行動上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男主角。按照一般規律,他應該對我的每一句話都感覺醍醐灌頂。果然,那些穿越文都是騙人的。
☆☆☆
說到灌頂,我在古代最大連鎖客棧——悅來客棧里住了大半個月,發現這裡每天人來人往,不少人入住,還有很多人從很遠地方趕來,說是要去西邊的一個什麼城接受上仙四年一次的灌頂。
我不知道什麼叫灌頂,灌籃倒是懂。
夏奏身上儘是些皮肉傷,初看很嚴重,只要細心看護,好得很快。他像小媳婦似的,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花不完的銀票。我變成人的時候就出去幫他開藥,再也不把大夫帶回來了。我每次出去,他都拿了幾個一日喪命散讓我抓在手裡,如有不測,往敵人身上一扔,藥丸炸開之後,據說可以毒死幾頭大象。
要是沒炸開怎麼辦?
男女有別,我心想著他到底是出於什麼考慮只開一間上房,他倒好,看著我跟看犯人似的,白天我是狗的時候,他睡覺我守門;晚上我是人的時候,他守門我睡覺。按理說解藥在他手裡,應該是我千防萬防怕他走了才是,難道真是愛我在心口難開?
晚上我開藥回來的時候,又碰見幾個剛剛入住的客人,高聲談論著去接受灌頂的事。我回到房間,見小二剛擺上一桌子的飯菜,裡面有我愛吃的烤鴨。我抓起一個鴨腿,忍不住問剛剛舉筷的夏奏,“什麼叫灌頂?”
他剛夾起一片火腿要送進口中,忽然扔了筷子一巴掌打掉我手裡的鴨腿,而我還保留著大張著嘴要去咬鴨腿的姿勢。
我怒了,一腳踏上凳子,手拍向桌面,“不願意說就別說,發什麼神經!”
“有毒。”他迅速站起,拉著我遠離飯桌三步。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好少……淚奔ing~木有動力嗷嗷嗷☆、壯士打架也會累的
月黑風高,殺人夜。
我被他護在身後,一臉痴呆。鴨腿掉在地上,彈了兩下,地上幾點熱油,可見這鴨腿是多麼的肥美。我小媳婦一樣捶打著他的背,“都是你都是你!你被人追殺還連累我!”
可能是剛好打中他某個傷口的緣故,他回身一把抓住我的手,眉頭一擰,“到底被追殺的是誰?!”
我又痴傻狀,指著自己問:“難不成……是我?”
他的唇動了動,呼之欲出什麼話,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半晌,他提了桶水,沾濕了手嗅了嗅,確定沒有毒之後,把我的手按進去搓洗著,他的掌心有一層薄繭,觸感略粗糙,然而動作卻仔細而輕柔,像極了幼兒園的男老師正在幫小娃娃們洗著小肥爪子。
“此地不宜久留,洗了手我們馬上走。”他抬眼。
我望著我們倆在水裡交纏的手指,忽然想,不知道這傢伙的手按摩起來是什麼感覺……正想著,看見他過長的劉海從耳邊滑落,擋住他的眼睛,我從水裡抬手,將他的髮絲捋到耳後,手就自然而然地從他耳邊滑到他下巴上,食指一勾,抬起了他的下巴。
燭光下,我和他對視著,還沒等我數清他的睫毛有幾根,他一把拍掉我的手,額上青筋跳動著,“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好色不長進!”
唉,第一次看他這麼氣急敗壞的樣子,差點把我嚇尿了。哼,自己被追殺連累我,還說我好色。我屁滾尿流地收拾包袱,慌慌張扎地指著桌上的飯菜,急切地問:“你過來聞聞這裡面有哪個是能吃的,咱們吃飽再走啊。”
背對著我的他不知什麼表情,總之我瞥見他握著劍的指關節都泛白了,嘖嘖,哪個壞蛋給我們下毒,白花了一頓飯錢,看把他氣的。我剛想以“天成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詩句來安慰他,就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拉過我,然後我的後頸一麻,在暈倒之前我的腦中閃過一句話——我靠,他居然打暈我。
再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悶在一個黑乎乎的破蓆子里,耳邊有兵器碰撞發出的尖銳響聲。我偷偷掀開一點,眯著眼睛看了又看,五六個人打成一團,其中,就有夏奏熟悉的矯健身影。
只見他把劍舞得跟一朵花似的,同時應付著其他幾個人的攻擊,有刺他胸部的,有砍他屁股的,還有從背後妄圖捅他jú花的,招招都是狠手,情況十分危急。這時,我一咬牙一跺腳,當即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我還是躲著好了。
他們那些個招式我不懂,而且我也不是金庸,描述不出來,總之那幾個人打了將近半個小時,三個人被夏奏抹了脖子,一個人被捅了心窩,還有一個跑路了。一時間,狹窄的小巷恢復了安靜,只有夏奏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忽然,他以劍支地,半跪下來,汗水順著他的頭髮滴下。
原來武林高手打一場架,也是會累的。
我從蓆子里爬出來,他見了我,唇張了一張,我馬上抬手阻止他,“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趕緊走吧。”
我們租了個馬車,奔馳在不知道去哪裡的小路上。我心中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節奏,嘴裡默默地唱著:“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昂昂昂~~奔馳的駿馬像疾風一樣昂昂~~”
“餓不餓?”許是見我的嘴咂巴咂巴的,他誤會了。
我凶神惡煞地吼道:“餓!我要吃你的奶!你有嗎?!”
他輕蔑地白了我一眼,下意識地拉緊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