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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溪少爺。”
顧景溪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的火把和酒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妥當。”
景曦讓人把酒全部灑在寨子裡的木屋上,隨後放了一把火。有了酒的助燃,不一會兒就冒出了滾滾濃煙。
他抽出顧槐安贈送給他的韶光,背對著他說:“你去山下等我,如果有漏網之魚試圖逃跑,你知道該怎麼做的吧?”
“是!屬下保證,一個都不會放過!”
熊熊燃燒的火光驚醒了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山匪,驚慌失措下去救火的救火,發現只是徒勞後全都四處竄逃地奔向唯一的入口。
而景曦,就堵在這裡,氣勢冰冷,像一個讓人不寒而慄的殺神。
這麼多個世界輪迴下來,這似乎是第一次,景曦大開殺戒。
就算是不得不與之對著幹的重生者,如果不是必要,他都很少傷及他們的性命。
可當他此時真的拿起劍時,發現自己的內心竟平靜得不得了,毫無波動。
這一天,群峰嶺上的慘叫,久久沒有停止,血腥味伴隨著滔天的火光,讓這個地方變成了無人知道的修羅場。
景曦一直沒走,親眼目睹最後一具屍體化為骨灰,最後一塊木頭倒塌,最後一束火苗熄滅,在明明滅滅的火焰中,一切成灰。
一陣風吹來,捲走上空盤旋不散的煙霧,夾雜在其中的一抹氣息若隱若現。
景曦握緊韶光,轉過身。
一襲黑衣的少年神色凜然,蕭煞之氣滿溢:“出來。”
話音落,四周一片沉寂,連蟲鳴都消失了。
景曦一動不動。
很久之後,空氣里傳來一聲怪笑,一抹灰色的身影施展著疾風掠影般的步法,從少年面前的樹林裡躥出來。
“誒嘿嘿嘿嘿,不愧是從流雲山莊裡出來的,”這人大概三十來歲,長著一張道貌岸然的臉,行事說話卻極為怪異,“小子,顧槐安是你什麼人?”
景曦慢條斯理地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我是……”他說著一頓,突地出其不意地攻了上來,“要殺你的人!”
景曦一邊抵擋住這人的攻擊,還能分神地猜測這人的身份,不過早在他點明自己的出身之後,他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如此關注流雲山莊的事情,這人就一定是沈天闊沒跑了。
雖然他沒搞清楚沈天闊和流雲山莊之間到底什麼仇什麼怨,但既然是來者不善的人,那就一起解決掉好了。
如果他是真的顧景溪,或許還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可惜他不是。
放手一搏的話,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沈天闊用的是掌法,手裡沒拿任何武器,憑著一雙手就使的出神入化。景曦想自保綽綽有餘,相對應地,要想傷到對方也有點難。
交手了幾十個回合後,少年衡量了一番,果斷放棄迂迴戰術,選擇正面對敵。
面對這人如同鬼魅般攻到眼前的利爪,景曦身體一偏,將左肩送入男人的手中,與此同時他右手橫劈直下,在沈天闊抬手抵擋時,轉變攻勢,直接刺了出去——
“撲哧”一聲,利刃刺入對方胸口。
沈天闊條件反射地變抓為爪,徒然捏碎了顧景溪的左邊肩胛骨。
景曦吃痛,抬腿掃中沈天闊腹部,趁他後退之際,抽出劍尖後化為一道極細的光,從對方脖頸間一掃而過。
鮮血四濺。
沈天闊指著景曦,嘴裡“嗬嗬”地叫著,破裂的喉管讓他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符,掙扎許久,最終還是不甘地倒地身亡。
景曦甩掉劍刃上的血跡,他一動就感覺到左肩傳來鑽心的劇痛,把韶光收回劍鞘,右手輕輕撫上左肩,溫和的異能輸送進去。
就在這時,他敏銳地察覺到身後再次傳來一道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
……居然還有同夥?!
臉色發白的某人心裡爆了聲粗口,提氣一個空翻躲了過去。
緊接著,一個黑色的人影緩緩從天而降,仿佛抽離了自身的重量,像一片羽毛從高空飄落。
景曦一看對方這輕盈的姿勢就知道自己干不過這人。
他抿緊嘴角,冰冷的目光中含著一抹小心翼翼的警惕。
落地後,這人先是掃了眼倒在地上的沈天闊的屍體,抬起頭來冷哼一聲:“居然能殺了鬼爪沈天闊,小鬼,你倒是有兩下子。”
少年防備地看著他不語。
這人有一張看不出具體年齡的臉,輪廓是很有福氣的天圓地滿,看著不算年輕,但也絕對不算老,下巴上留著一戳鬍鬚,五官端正,不苟言笑。
景曦垂下眼,試圖尋找合適的時機逃跑。
沒想到他剛產生這個念頭,就被對方給看穿了,男人用渾厚的聲音輕嗤道:“省省吧小鬼,你是逃不了的。”
他忽然開始咬牙切齒地碎碎念起來:“顧槐安那個臭小子,對他老子的乖孫橫眉冷眼,卻對你這個撿來的臭小鬼噓寒問暖,竟然還敢把流雲劍法傳給你而不是我顧家的子孫重陽,我早晚要回去收拾他!”
聽清他念叨的內容後,景曦內心簡直目瞪口呆。
少年面露驚愕:“你……你是爹爹的……父親?”
顧飛雲瞪了他一眼:“什么爹爹的父親,你這臭小鬼,別叫的這麼親熱,我還沒承認你是我顧家的人呢!”
少年神情固執:“……我是爹爹的義子,與您承不承認沒關係。”
顧飛雲眉毛倒豎:“嘿!你占了我乖孫的位置,還挺有理了是吧?”
景曦直視著他,目光清亮:“弟弟是弟弟,我是我,並不衝突。”
顧飛雲冷哼道:“這幾年你霸占了臭小子的全部時間,他一絲一毫都沒有分給陽兒,你敢不說不是?”
少年也皺起了眉頭,臉上的表情很是苦惱:“爹爹討厭弟弟,他不聽我的。”
顧飛雲很清楚這是為什麼,也明白是自己當年造的因,他心虛地輕咳一聲,把目光從顧景溪臉上移開,背對著少年,雙手背在身後,用一副得道高人的語氣說道:“只要你離開山莊,臭小子和陽兒相處的時間多了,自然而然就會接受他了。”
血緣天生,父子天性,這是任何事情都改變不了的。
顧飛雲轉過頭來,犀利的目光直視少年的雙目:“怎麼樣,你答應嗎?”
☆、第87章 第八個防盜章
擺在顧景溪面前的,並不是一道選擇題。
景曦很清楚這一點,他打不贏顧飛雲,還受了傷,完全處於弱勢,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恐怕顧飛雲也不會給他拒絕的權利。
少年低頭思索了片刻,很識時務地妥協了:“讓人給爹爹送一份書信,不然他會擔心。”
顧飛雲拽了拽自己的鬍子,哼哼說道:“這不需要你這小鬼來操心,我會給他送信的。”
等在群峰嶺山腳下的山莊護衛便成為了最好的傳信筒,顧飛雲帶著顧景溪來到山腳,他屈起食指放進嘴裡吹了一聲嘹亮的口哨,被景曦放逐在群峰嶺中的馬兒聽到哨聲,長鳴一聲,很是機靈地原路跑了回來。
而等在另一端的護衛也恰巧找了過來,見到走在少年前面的人時,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老……老莊主?”
顧飛雲雙手背在身後,聞言“嗯”了一聲:“馬兒你騎回去,順便告訴臭小子,說這臭小鬼我帶走了,讓他不要費心來尋找!”
護衛整個人都驚呆了:“您……要帶景溪少爺走?去、去哪兒啊?”
顧飛雲臉色一板:“我去哪兒還得向你報備嗎?你原話轉達給臭小子就行了,讓他對我乖孫好點,盡一盡當人家父親的責任,他若是敢欺負陽兒,這臭小鬼在我手上也一定不會好過,聽明白了嗎?”
“……”護衛心裡苦,他若是真敢這麼說,莊主才是一定不會放過他吧。
顧飛雲危險地眯起眼睛:“嗯?”
護衛:“……屬下知道了。”
顧飛雲不給對方一點兒可乘之機,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快走,我看著你離開。”
護衛戰戰兢兢地騎上棗紅寶馬,他回頭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少年,注意到對方蒼白的臉色,心想這件事情一定要快點稟告莊主,他完全不敢耽誤,雙腿一夾馬肚,飛快地離開了。
顧忌著老莊主的本事,他直到離開很遠之後,才在附近的鎮子上停下來,寫了一張紙條塞進竹筒里,讓自己飼養的信鴿,帶著飛回到流雲山莊。
不過到底還是晚了。
等到顧槐安接到傳信的時候,顧飛雲早帶著顧景溪消失了。
“嘭——”
顧槐安憤怒地一掌拍碎了桌子。
聞訊趕來的四位堂主面面相覷,半晌無言。
顧槐安冷靜了片刻,抬頭看向林秋白:“秋白,若是讓你發動全部人去打聽他們的行蹤的話,有幾成把握找到他們?”
林秋白完全沒有思考,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很肯定地回道:“莊主,若是老莊主有心躲人的話,屬下這邊可能連三成的把握都不到。”
顧槐安拽緊椅子的扶手,冷冷地說道:“就算只有三成,也要給我把他找出來!”
林秋白雙手抱拳,低下頭來:“屬下領命!”
顧槐安掃了眼陸修傑他們:“去把顧重陽給我叫過來。”
那老頭顯然很清楚這幾年山莊裡發生過的事情,這說明他很有可能經常出沒流雲山莊,憑他的身手,要想不被人發現,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顧飛雲……顧重陽……
顧槐安默念這兩個名字,心口久違地冒出了一股凌厲的殺意。
當年之事,無論過去多久都是他一生的恥辱。那個死老頭難道以為區區十二年的時間就能夠消去盤旋在他心頭的憤怒?
不可能的,永遠不可能。
時間過去的越久,積攢在他心中的怒火就會越盛,沒有在顧重陽第一次出現時就殺掉對方,已經是他看在那個孩子的面上難得的仁慈了。
就算這樣,死老頭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
想到這裡,顧槐安身上的殺氣蓬勃的幾乎要凝結為實質的冰刃,鋒利而又無形的刺入在場所有人的體內。
顧重陽出現在大廳之時,一下子便對上了顧槐安那雙冰冷刺骨的眼神。他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感覺自己的脖子被人捏在手心給提了起來,呼吸瞬間被阻隔,他完全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