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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景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信地過了頭?
他以為在有了自己以後,徐子安一定不會再重複原本的命運、遊戲人間、無所顧忌地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廂情願地把他和前幾世里的那幾個男人等同,這樣的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自以為是了?
——彼此之間沒有記憶的他們,本來就不能算是一個人吧?
所以就算徐子安是個三觀崩壞的變態,寵他一世又何妨?
反正對他來說,也只是短短的幾十年,但卻是屬於那個男人實實在在的一輩子。
……豹王那樣的悲劇,他是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陷入了自我懷疑情緒里的景曦無力地滑坐下來。衣衫單薄的少年蹲靠在牆邊,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膝蓋里,顯而易見地流露出了幾分脆弱的情緒。
胳膊打著石膏吊在脖子上走出來的徐子安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眼神一動,緊聲喊道:“寶貝?”
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的景曦抬起頭,目光微微閃爍地望向面前的手術室,可映入眼帘的還是那該死的“手術中”三個字。
這時,熟悉的低沉聲音又叫了一聲:“寶貝,我在這裡。”
景曦眨眨眼睛,慢動作一般一點點地轉過頭來,三米外的手術室門口,渾身染血的男人站在那裡,右邊的袖子被剪掉了,露出赤裸的手臂上打著厚厚的石膏,用繃帶吊在脖子上,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景曦傻愣愣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確定他不是自己的幻覺以後,流露在外的脆弱瞬間就收了回去。
少年冷著一張臉站起來,一語不發地走到男人面前,目光盯著他的手臂看。
徐子安用沒受傷的左手在景曦頭上輕輕摸了摸:“別擔心,只是骨折了而已。”
景曦沉默了幾秒鐘,聲音低澀地問道:“手術室里的人是誰?”
徐子安平靜地回道:“是徐徽年。”
景曦:“……”
一個護士從他們身後的房間裡走出來說道:“徐先生,你忘了拿藥。”
景曦收回複雜的思緒,轉身道:“給我吧,是怎麼服用的?”
護士對他招了招手:“你跟我來,我仔細給你說一遍。”
景曦這會兒正好不怎麼想面對徐子安,求之不得地跟了進去。
把護士交代的話用手機錄下來之後,他提著一大袋子藥,慢騰騰地走出來。
這時,過道的電梯忽然停了下來,從裡面走出來一對衣著不凡的中年夫妻,急沖沖地往景曦之前看到的那間手術室走去。
景曦琢磨著,這兩人大概就是徐徽年的父母了。
正這麼想著,他就見到兩人經過徐子安身邊時,其中的男人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形容狼狽的徐子安,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啪”,非常清脆的聲響。
男人憤怒地指著他罵道:“我早就說過,讓你離徽年遠一點,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嗎?我告訴你,如果徽年有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呵呵……”徐子安低低地笑了起來,“徐先生,我想您搞錯了,不是我纏著你的寶貝兒子,而是你的寶貝兒子纏著我,今天也是他約我去gay吧喝酒的。”
“胡說八道!”一直冷眼旁觀的女人開口了,她的眼神十分冷漠,看徐子安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團垃圾,“你自己喜歡玩弄年輕的男孩子,我們管不著,但你別妄想把阿年拉下水。”
徐子安唇角微挑,似笑非笑地應了:“夫人說的是。”
徐延康看的怒從心起,火大地罵道:“你這個……”
“打住。”徐子安伸出食指豎在唇邊輕輕的“噓”了一聲:“阿年還在裡面呢。”
隨著他的話音落,手術室上面的等滅了,緊隨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
徐延康夫妻倆見狀心急地迎了上去:“醫生,我兒子怎麼樣?”
為首的男醫生解下口罩,耐心地回道:“請放心,病人撞到了頭部,不過沒有涉及要害位置,經過手術治療後,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他臉上被碎玻璃劃了道口子,傷口有點深,等他醒來後,你們要做好病人的心理工作……”
一聽說沒有性命危險,徐延康夫妻同時鬆了口氣。在他們看來,臉上劃了道口子,反而是小事情,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這點問題絕對可以解決。
只是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徐延康再看另一個兒子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無視了同樣狼狽的徐子安,冷冷地說道:“你滾吧,我們徐家從來不欠你。”
這是要和徐子安斷絕關係了。
景曦下意識看向男人,卻見他完全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非常乾脆地朝他揮了揮左手:“抱歉,我八年前就已經滾了,現在的話,已經滾遠了哦~~”
萬分配合的模樣,氣得徐延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徐子安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單手勾住景曦的肩膀:“寶貝,我們走吧。”
從醫院出來,景曦去路邊攔車。
徐子安的車不知道撞成什麼樣子了,反正於即熹也不會開,所以兩個人都沒去管它。
帶著微微寒意的夜風從城市的高空穿梭而來,景曦看了眼徐子安裸露在外的半截臂膀,把他搭在手裡的外套給對方披上。
無聲的關心讓徐子安眼裡的光亮轉深。
他沒有再問少年還生不生氣的問題,景曦也沒有追問他車禍是不是故意而為之的……有些妥協,彼此之間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非得說出來。
看著少年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的右手不讓過路的人碰到,徐子安垂下眼目光從自己受傷的手臂上緩緩掃過,然後,得逞地笑了。
——無論用什麼手段,只要能夠留住你,我都會去做。
☆、第50章 第四個金手指
四年後。
在家裡宅夠了的景曦在距離徐子安公司不遠的路口開了一家花店,品種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因為各種鮮花開的都很新鮮漂亮,其他的植物看起來也非常精神,所以生意一直很不錯。
他沒有請人幫忙,從進貨到打理,全都是景曦一手包辦。
偶爾下班的時候,徐子安會過來幫忙,兩人在店裡待到晚上九點,然後一起回家。
靈花的培育景曦也沒有放棄,只不過他還是只在家裡進行這項工作。他們的房子後來被徐子安重新裝修了一次,空出了一間房專門設置成花房,光照和通風都變得可以自動調節,給景曦省下了很多時間。
從前兩年開始,靈花的養身價值逐漸在上流社會掀起一股風浪,各方人馬想要購買才發現供應方實在太過神秘,沒人知道到底是誰。
於是他們只能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人際關係,通過這種曲折的方式找到與徐子安關係最為親近的那幾個朋友家,再由這幾個朋友來聯繫徐子安。
雖然很麻煩,但這依然阻止不了這些人的熱情。
然而其實,從景曦花店出售的、由他親手照料的植物也具有相同的功效,只不過效果沒有在空間裡長大的靈花這麼明顯,所以並沒有被很多人重視。
但也有獨具慧眼的人察覺到了這一點,裡面還包括了幾所學校,都與景曦簽訂了長期的合作供貨的協議。
在這一點上,景曦統統來者不拒。
送走這天的最後一位客人,徐子安收拾好收銀台,與穿好外套正在圍圍巾的青年一起出門。
從有暖氣的室內走到寒風凌冽的室外,隨著呼吸兩個人臉上噴出大團大團的白氣,徐子安把門拉下來鎖好,牽過青年往自己的停車位走去。
景曦看了看天色,感受到傳遞在指尖的溫度,說道:“快要下雪了吧。”
N市的冬天非常冷,室內和室外是兩個外差,所以一到冬天,很多人都不願意出門。花店的生意也因此而受到了一點影響。
“嗯,天氣預報也說就這幾天。”徐子安解開車鎖,護著青年讓他先上車,然後自己才繞到另一邊坐進來。
景曦“唔”了一聲,琢磨著要不要趁機把花店關一段時間。
他自己在冬天裡其實也是不怎麼想出門的那一類人。
徐子安忽然提議:“寶貝,我們去旅遊吧。”
“可以啊,你想去哪裡?”雖然覺得麻煩,但景曦還是答應的毫不猶豫。
“去溫泉之鄉吧。”徐子安完全沒思考直接脫口而出,“我想和你去泡溫泉。”
“……”一聽就知道這男人在打什麼主意。
泡溫泉只是餘興節目,露天場所啪啪啪才是這變態的主要追求。
景曦微微扶額:“去年不是去過了嗎?”
徐子安淡定地強調:“那是去年,可是今年還沒去過。”
他們倆每年都會抽出兩段時間出去玩兩次,夏秋時節每次去的地方都會不一樣,看到的風景也會各不相同;但冬天時必定會有的一個項目就是溫泉。
在哪裡啪啪啪不是啪啪啪,偏偏他對溫泉如此執著景曦也是無奈。
不過在這種與原則無關的事情上,景曦向來都會依著男人。
“知道了,你訂機票吧。”
徐子安一本正經地說:“這次我們嘗試一下在森林溫泉,我前幾天在一本旅遊景點介紹里看到了,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景曦抽了抽嘴角,故意說道:“如果我說不喜歡呢,可以換地方嗎?”
“不換,明明你的身體一直都在說很喜歡。”徐子安眼角餘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
景曦語塞,媽蛋,這變態一言不合就開始飆黃腔!
黑色的車身吐出一抹尾氣,緩緩消失在蒼茫的夜色里。
—
在一切都步上正軌之後,景曦曾經回去了於即熹的老家一次,在二老面前進行了一次攤牌,聲明自己因為一些原因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結婚。
他沒有選擇直接出櫃,是因為不想去挑戰二老的觀念,讓他們對於即熹感到徹底的失望。
在這些勤勞耕作了一輩子的農民心裡,傳宗接代就是他們一輩子的追求,“同性戀”對他們而言完全就是另一個世界。
景曦不想打破他們心中的壁壘,所以選擇了說謊。
比起“於家最有出息的兒子和男人搞在一起了”這種說辭,他寧願讓這裡的人以為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才不想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