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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認真看了倆人一眼,沉吟道,「看來對患者而言,你非常重要。」
這話如果換成平時,閻情能開心得賞全體手下半天假。
但現在……
閻情眼眶一紅,眼淚措不及防落了下來。
乖乖坐在椅子上的詹無憂盯著那滴滾落而下的淚珠。
飽滿又清透的淚水順著閻情的臉部線條順勢而下,而後掛在他形狀份標誌的下巴,欲落不落。
詹無憂歪了歪頭,突然伸出手,把這滴眼淚接到了手指上。
下巴被一雙冰冷的手撫過,閻情楞了一下,而後狂喜道,「寶兒,寶貝兒。」閻情半跪到他身邊,驚喜的看著他,「醫生,你看到了嗎!他有反應!」
詹無憂一臉認真的看著指腹上的這滴眼淚。微微皺了一下眉後,把它含入口腔。
眼淚的味道不太好,他微微伸了伸舌頭,轉身輕撫了一把閻情的臉。
閻情幾乎要樂瘋了,嘴裡喋喋不休道,「寶貝兒,無憂,無憂,我在。我在這裡。」
醫生對於詹無憂做出的舉動也很驚訝。
從患者目前的情況來看,是非常典型的創傷性再體驗症狀。
但他又可以對外界做出反應。
這說明他對外界還保留著一條通道,可冶愈性相對要高。
醫生反覆檢查了幾次,發現患者只能對閻情做出反應。他沉吟許久,才道,「患者的情況比較特殊,我建議找一位心理醫生。有條件的話,這段時間家人陪在患者身邊。特別是你。」他著重看向閻情,「我再給你開一些藥,你隨時觀察,有什麼問題及時來醫院。」
「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閻情問的懇切。
醫生看了眼患者,「儘量陪在他身邊。」
第119章 清醒
詹無憂的意識昏昏沉沉。
他能感知到外界時,發現面前擺著一隻正在沸騰的茶壺。
小爐烹煮,壺是陶製,一面畫著高山寒梅,旁邊還提著字,字體清雅,自帶風骨。裡面的水已經到達沸點,這會正咕嚕咕嚕翻滾著水泡,頂得上面的茶水蓋』噗噗』亂響。
詹無憂靜靜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哦,閻情死了。阮白純來找他,讓他去陪田家的家主一宿。
田家家主曾與閻情結過怨,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下過面子。如今閻情死了,他倒想試試被閻情玩過的人倒底是個什麼滋味。正好阮白純有事相求,倆人一拍即合,詹無憂就被當成了當易的砝碼。
熱水仍在翻滾,詹無憂伸手提了起來。
隔著手柄,他都能感到壺身透出的熱度。
這壺從頭頂淋下來,臉上這層皮必然會起水泡,如果效果不夠駭人,底下這燒得通紅的小爐也是可以往臉上招呼幾下。等這臉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那些人也就沒什麼興致來嘗被閻情上過人是什麼滋味了。
「渴了嗎?」一手帶著薄繭的手卻在這時接過詹無憂手裡的壺。
他熟練無比的給詹無憂倒上一杯,溫柔的推到詹無憂面前,輕聲道,「燙。」
詹無憂眨了眨眼。
視線順著眼前的爐子,緩緩抬起,看向了對面。
閻情見他望過來,手指不自覺的緊了緊。聲音又輕又柔,用他這輩子從沒有過的謙卑,低語道,「是不是太燙了?我讓他們送點冰塊過來?」
這是誰?
詹無憂又眨了眨眼。伸出手,在閻情的臉上摸了一把。
這人怎麼長著……閻情的臉?
可是,閻情不是死了嗎?
有濕漉漉的液體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詹無憂把手縮回來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他摸到了一手濕漉漉的淚水。
閻情看著他這副木然的哭臉,心頭滿是悔意。
快步繞過桌子坐到他旁邊,一手擁著他,聲音低啞卻柔和,「乖啊,寶貝兒不哭,我在,我在。」
我哭了?
沒有吧……只是這些眼淚不受控制的要往下掉。
詹無憂低下頭。
眼淚一顆一顆落在他淺米色的褲子上,打出一朵破碎的水花。
他張了張嘴,聲音虛弱又迷茫,「你不是死了嗎?」
說、說話了!
無憂說話了!!
閻情心頭湧現一陣狂喜,緊接著又被他話里的迷茫,激起更洶湧的酸澀。
他摟著詹無憂的手緊了緊,聲音帶著哽咽,「我沒死。」
詹無憂唇角勾起,他似乎被這句話逗笑了。但悲傷太過沉重,勾起的唇角才微揚,就被身體傳來的痛苦死死壓了回去。
他聲音空洞又低啞,「騙人,我親手埋的你。」他說著,比出一個擁抱的動作,「你只剩下腦袋是完好的。好輕啊。」
閻情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是冷白皮,臉頰上很快起了一個紅色的掌印。
但他不覺得臉上痛。
比起臉,心口酸痛簡直要把他整個人都劈開了。
閻情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哀鳴,他一直筆挺的背漸漸躬起。
有淚花從他眼眶中掉出。
「對不起,對不起……」他慢慢鬆開擁著詹無憂的手,整個身子像株枯死的草,無力的匍伏在地,失聲痛哭。
詹無憂被他哭泣的模樣驚到,連掉個不停的眼淚都掛在了眼瞼下方。
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