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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離沒有作聲,屏住呼吸按壓李煥的頸動脈,停留片刻,接著又去觸摸心跳。然後,他站了起來,緩緩轉身面對群臣:「陛下,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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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宮,寢殿。
李卓玉躺在床上,雙眼閉著,人事不省。
宮人散了,前來診治的御醫也告退了,此時寢殿裡除了幾個伺候的太監宮女,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盯著李卓玉的臉發呆,仿佛靜止成一幅畫。
執宸匆匆進來,帶進來的風搖晃燭火。
「大人,依您的吩咐,一切都已經安排下去。」
李煥已死,李卓玉昏迷,同樣昏迷的李成璧被送入東宮關著。白景離迅速反應過來,即刻為死了的布置靈堂,為活著的安排診治,並嚴令群臣對今日的事情保密。然後他就匆匆趕來西宮守著李卓玉,後續的,便都交給執宸收尾了。
白景離掐了一把眉心,「嗯,你費心了,回去歇著吧。」
執宸猶豫:「大人……您呢?」
「我今夜在此留宿。」白景離說。
「大人,奴才不明白。」
「什麼?」
執宸看了看身後的宮女太監,似是有所顧忌。白景離揮揮手,吩咐她們退下,屋裡只剩下他們二人和一個沒有知覺的李卓玉。執宸這才開口:「大人,如今先帝去了,太子又是這幅樣子。您今日上下安排,已經和皇宮的主人無異,何不趁著這大好時機,落個名正言順?我們從一開始……不就是要這麼安排的麼?」
白景離淡淡道:「我還有別的打算,你回去便是。」
執宸嘆了口氣:「大人這些天似乎變了,好像上次從西宮回去,您便有些不同,到底太子他對您……」
「住口。」白景離眼神冷了,「執宸,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奴才知錯。」執宸深深一拜,頓了頓,又說,「不知廢太子是否存有餘黨,奴才還是在外面守著,以免有人對大人和太子不利。」
「也好,去吧。」
執宸默默地走出大殿,關上門。這時屋裡只剩下白景離了,他起身,從椅子上坐到床邊,繼續盯著李卓玉看。
看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伸出手,輕撫他的眉宇,「李卓玉……你到底,還要與我糾纏幾世?」
聲音不大,可李卓玉卻猛地皺起眉心。
白景離一愣,脫口而出:「李卓玉?你怎麼樣?」
李卓玉痛苦地喘息著,「好痛……義父,我好痛……」
白景離趕緊站起來,就要傳太醫,卻聽李卓玉細碎地念了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景離整個人都愣住了。
李卓玉聲音越來越輕:「義父……與我……偕老……」
這句話仿佛帶著利刃,劃破歲月圍成的圍牆,刺入他耳中。
半晌,白景離閉上眼道:「好。」
第170章
李卓玉醒來第一個看到的, 便是白景離的睡顏。
彼時白景離身披一件大氅,用一隻手抵著額角,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投出小片陰影。
躺了足足三天,李卓玉的神智有些迷濛,以為眼前所見只是一場夢。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試圖確認此刻的白景離是幻還是真。
指尖剛點在白景離的眉心處,白景離就警覺地睜開了眼, 先是一愣,便趕緊抓住他的手:「你醒了?」
李卓玉眨了下眼, 聲音有些低啞:「義父對不起, 我把你給吵醒了。」
白景離一個勁兒搖頭:「不要緊,只要你醒過來, 比什麼都重要……」
李卓玉努力想坐起來,白景離卻按住了他:「太子傷重, 不宜亂動,你想要做什麼,為父幫你去辦。」
在他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白景離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巨變。李卓玉握緊他的手,問:「義父, 我父皇此刻在何處?」
白景離避開他的目光:「聖上他……」
李卓玉見他神色不對, 便有些急了, 又要掙扎著起來:「義父為何諱莫如深?」
白景離深吸一口氣:「在我告訴你答案之前, 我想先給你說幾句別的話。」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如此認真, 也如此溫柔,讓李卓玉有些恍惚,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頭。
白景離凝視著他的雙眼,輕聲說:「你在睡夢中曾說了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李卓玉努力地回憶著:「那是夢話,我好像有說過。義父你知道麼?這句話在我們某一世里也出現過,我曾這般許諾要和義父過一輩子,只是,義父卻……」
他沒說下去,那些世界的收場讓他每次想起來都失落不已。
白景離點頭:「那你還記不記得,你說要與我偕老。」
李卓玉睜大雙眼,「我睡了這些天,夢到義父一直守在床前,由於我們前幾世總是以遺憾收場,於是我情不自禁地問義父,此生可願與我偕老,我實在不想和義父半路分離。」
白景離問:「那夢中的我,又是如何回答你的?」
聞言,李卓玉有些遲疑,似是不敢說:「義父說……說……」
白景離直接替他說了:「我說的是好,對麼?」
李卓玉愕然:「義父怎麼知道?莫非……」
白景離輕嘆一聲,「這句話,本就是我親口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