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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大魏的才子,說話就是不一樣。別的奉承話本王都聽膩了,唯獨虞大人說的,本王喜歡聽。」赫爾齊哈哈大笑,低頭品了一口茶,「滋味果然不錯,這是用什麼水泡的?「
「這是開春的第一場雨水,下官讓府里小廝去梅花上采來的,隨後封在罈子里,埋在樹下,今日才剛取出來。」
赫爾齊連連點頭,將茶水一飲而盡。「你們南邊人就是細緻,喝個茶都有這麼大講究。」
「這還不算最好的。」白景離嘆息,「梅蕊上的雪才是上品,可惜量少,只採來一小罐,是要獻給陛下的。」
赫爾齊將茶杯撂在桌上,「所以說,好茶雖然怎麼烹製都好喝,但有好水搭配,效果會更好,對吧。」
「不錯。」白景離點頭,「好水配好茶,相輔相成。」
赫爾齊笑容不變,卻微微眯起眼:「那我想問問虞大人,既然你剛才說我是好茶,那北境的土地,算不算天下最好的水?」
「北境地廣人稀,民風淳樸,自然是好的。不過天大地大,誰又能斷定,好處獨此一家?」白景離手中的茶水泛起碧波,他抬眸看向赫爾齊:「汗王的意思,下官都明白。」
赫爾齊笑著點頭:「虞大人是聰明人。前幾日我部有幾個奴隸不服管教,打傷看守的士兵後,跑到大魏的邊境。待我知道的時候,才知道他們胡作非為,給大魏造成不好的影響。」
明明是赫爾齊部的軍士攻打邊城,卻說成是幾個出逃的奴隸胡來,白景離一副驚訝的樣子:「居然有這種事?這些奴隸太可恨了,淨給汗王添麻煩。」
「我已經把他們給處置了。」赫爾齊輕描淡寫地說,「我這次來,是要就這件事給新皇賠罪。」
白景離眉心一動:「汗王要見陛下?」
「當然。」赫爾齊道,「新皇年輕有為,我在北境早有耳聞,藉此機會開開眼界。虞大人覺得怎麼樣?」
白景離按下心緒,問他:「汗王的想法很好,只是不知……此番有多少北方勇士,跟著您一起來開這個眼界?」
「十個。」赫爾齊看著他,「你信麼?」
一個敵國的汗王,不辭辛勞跑到大魏的帝都,只帶了十個人?傻子才信。白景離頷首:「汗王說什麼,下官都信。」
「好,虞大人就是爽快。」赫爾齊又笑起來,將茶杯往白景離跟前推了推,「還請虞大人為本王滿上,好茶可不能白白錯過。」
白景離便起身再給他倒茶,在這個當口,赫爾齊正色道:「既然虞大人如此有誠意,那接下來進宮的事,還請虞大人為本王籌備。」
白景離將茶杯送到他手上,微笑,「自然,下官立刻將這件事交給執宸去辦。」
「嗯,執宸是虞大人的親信,他出馬操辦,你我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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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玉登基後親自出面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與赫爾齊會晤。
在白景離的掩飾下,那場由赫爾齊縱容的兵亂,也被淡化成叛逃的奴隸惹事。朝臣雖然對這個解釋頗有微詞,但李卓玉都忍了,白景離則是一味地幫赫爾齊說好話,他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加上赫爾齊揚言是來求和的,李卓玉便將這場會晤安排在御花園,並在白景離的建議下,攜群臣盛宴款待他。
而赫爾齊應該是為了表明誠意,這一晚只帶了兩名侍從,看起來不具備任何威脅。
御花園裡的紅梅開得正艷,由於天氣寒冷,眾人手上都捧著湯婆子暖爐之類的禦寒。李卓玉坐在台上,下面是二十餘層玉階。白景離,赫爾齊則和群臣一起坐在花壇圍出的空地上,雙方身份高下立判。
李卓玉問赫爾齊:「如今歲末寒冬,汗王可知朕為何偏偏選在外面設宴?」
由於他坐在高台上,赫爾齊和他對話時,需要稍稍仰起頭:「御花園裡梅花好看,北境沒有,陛下是想要小王長長見識?」
李卓玉笑了笑,搖頭:「梅花的確怡人,但朕的用意卻不是它。來人,開始吧。」
一聲令下,幾個侍衛抬著一個燒得通紅的大爐子進入空地中央。
群臣紛紛看過去,那裡面炭火頗旺,上面還用鐵架撐著一隻囫圇的羊。這隻羊被剝了皮,塗了香料,已經考得差不多了,肥碩的身上滋滋冒油。
赫爾齊啞然失笑:「這不是我北邊大草原上的烤全羊麼?想不到,大魏皇宮裡,竟有如此正宗的手法。」
徐閣老慢條斯理地道:「那是自然,我大魏地大物博,能人異士輩出。就連御膳房的廚子,都是天南海北來的,這烤全羊,也算不得什麼稀罕物。」
赫爾齊笑著看過去:「這位大人說得對,烤全羊的確不稀罕。可是皇上喜歡,只能讓您再陪著吃幾口了。」
徐閣老本來是要擠兌赫爾齊,暗諷他們遊牧一族沒什麼了不起。但赫爾齊卻不動聲色地提醒他,就算了不起,皇帝也忌憚,也得委曲求全,他再不服也得憋著。
徐閣老直瞪眼,白景離遞了一個目光過去:「閣老年事已高,脾胃克化不住太油膩的吃食,適量即可。」
李卓玉仿佛對底下的風雲詭譎聞所未聞,對赫爾齊道:「汗王嘗嘗看,這是不是原汁原味的烤全羊。」
「陛下厚愛,小王是得多吃點。」
赫爾齊來者不拒,還特意吩咐切肉的庖丁給他撿大塊的上。他還不沾任何醬料,撒了粗鹽巴大快朵頤,腥膻味讓近處的宮女都忍不住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