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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一行人終於回到凌空門。
凌空門乃是修真界的大門派之一,掌門欒鴻雖然資質平庸,但凌空門家大業大,加上他極善經營,凌空門在他手裡也算穩妥。但凌空門沒有世襲掌門之說,修真界看重的還是資質與修為,哪怕欒如飛是他兒子,在各方長老的監督下,他也不能私心把掌門之位傳給欒如飛。
而欒鴻之所以對顧淮南如此厚愛,其一的確是因為他愛惜顧淮南這個奇才,其二,他希望自己退位以後,顧淮南能心無芥蒂的幫襯欒如飛。
而他對欒如飛嚴苛,也是為了歷練他。奈何欒如飛此時年輕氣盛,還想不到這一層。
此時顧淮南失了憶,心智也有所退化,對「陌生人」的戒心很重。就算白景離自己,也是先讓他信任自己以後才開虐的。欒如飛粗枝大葉,不明狀況,自然不懂這些細節。
白景離還沒到凌空門,不用讓客服開監控,就已經猜到顧淮南此時的情形了。
果然,小別幾個時辰再見到顧淮南,他正蜷縮在床上,像個受驚的野獸一般怒視著圍在面前的幾個人。
其中一個就是欒如飛。欒如飛沉聲道:「顧師兄,我雖然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情況。但這樣怎麼像話,你總要先洗乾淨換回門派的服飾。我爹很快就過來看你了。」
顧淮南眼眶通紅,大聲道:「不,我要見師父,你們別碰我!」
欒如飛失去了耐性:「你這樣怎麼見我爹?你們幾個還愣著幹什麼,去把他那身髒衣服換下來。」
凌空門一向注重儀容儀表,往日弟子們但凡衣衫有些褶皺,都會罰他們抄寫門規。欒如飛作為執法堂的師兄,自然容忍不得此時的顧淮南——顧淮南頭髮蓬亂,穿著俗世的衣服,還沾了不少泥土。
欒如飛昨晚帶他回來餵了幾顆療傷的丹藥,見他睡著就先忍了,現在他醒過來,外傷也明顯癒合,欒如飛便急著幫他換衣服。
顧淮南哪裡懂這些,他失去記憶,此刻一個人都不認識。只有一個可以依賴的白景離,可白景離卻不見了身影,他急著找「師父」,卻被眼前的欒如飛凶神惡煞地訓斥,他絕對接受不了。
白景離是他師父。雖然會罰他,但那都是因為他犯了錯,應該的。而白景離會對他溫柔地笑,給他買吃的,還說他是個好徒弟,比眼前這些人強千倍萬倍。
顧淮南死死地抓住床幫:「別過來!我要見師父,師父救我!」
白景離適時地走進門,輕聲道:「怎麼回事?」
顧淮南立刻跳下床,直奔他而來,「救我!師父你快帶我走,我不要在這裡!」
在場所有人都驚訝不已,他方才口中喊的師父居然是……
欒如飛微微睜大眼:「顧師兄這是怎麼了?」
白景離拍拍顧淮南的肩膀讓他安靜下來,一邊面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欒如飛:「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傷勢過重,導致神志不清。我昨日剛見到他時也是如此,不過安撫他幾句也便好了,可他認我是師父,只肯聽我一個人的話。」
欒如飛不可置信。
但顧淮南此刻緊緊抱著白景離,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身子顫抖的幅度明顯緩和許多,他也不得不信。他指了指顧淮南:「顧師兄他……瘋了?」
白景離神色凝重:「不好說,我不懂醫術,還是請大夫來給他看看。」
事態嚴重,但欒鴻此刻在閉關休養,若聽說得意弟子顧淮南變成了傻子,怕不是要走火入魔。欒如飛不好刺激他,悄悄遣弟子把門下醫藥堂的長老請過來。
只是顧淮南仍不讓人碰,白景離只好半摟著他坐在床榻上,一邊小聲安撫著。他這才肯別彆扭扭地伸出手腕。
往日的顧淮南少言寡語,從不和人親近,清高得跟個神仙似的。此時卻靠在這個文弱青年的肩頭,像是失智少年。欒如飛沒眼看,對醫藥堂長老頷首:「有勞師叔。」
醫藥堂長老收起滿臉驚訝,去給顧淮南把了脈,神色稍顯嚴肅。
欒如飛問:「敢問師叔,情況很嚴重?」
醫藥堂長老點頭:「淮南的靈根被人動過,雖然有玉靈髓護體沒能挖走。但他到了金丹後期,此刻神識初成,靈根一動,直接傷到了神識。他現在非但失去記憶,而且神智混亂,怪不得會變成這樣。」
欒如飛緩緩擰起眉心:「那他還能恢復麼?」
「不好說,這要看他自愈得如何。」醫藥堂長老站起來,「不必擔心,淮南是得天獨厚的天靈根,我再給他抓些增補神識的靈草,應該不成問題。」
「多謝師叔,這個消息還請您暫且瞞著。」
欒如飛送走醫藥堂長老,回到床前。顧淮南正緊緊抓住白景離的手,可憐巴巴地說:「師父,我們走。」
昔日神一般的對手變成這幅慘狀,欒如飛心裡也不好受。他嘆了口氣:「顧師兄,你且好好養著。我恐怕父親擔心,所以……等你好些再告訴他。」
白景離微笑道:「我在這裡照顧他,你放心就是。」
欒如飛心煩意亂,這才想起來白景離還病著,便道:「不必了,閣下還受著風寒,我讓醫藥堂的師叔給你也開些藥,你去客房歇著。」
他這話剛說罷,顧淮南就瞪大眼睛沖他吼道:「你出去!不許趕我師父走!」
他牢牢地攥著白景離的手,就好像那是他的命一樣。白景離面上含笑,無奈地看著欒如飛,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