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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黑豎直的尾巴尖微微一抖,扭著屁股轉身躥到了地上,吳桂花暗暗一笑,捏著它的小爪子,好生作了番「君子之諾」。
幾乎在生死關頭走過一遭,吳桂花乍驚之下產生了一種很想找人的傾訴欲,然而小二黑顯然不作此想,跟她拉完爪爪之後,當即冷酷無情地扭身過去,幾下跳上牆頭,沒入了黑暗中,弄得吳桂花還怪失落的。
到她心情複雜地繞到蘊秀宮北門,用帶來的銀子賄賂守門太監開了門,回到了央華殿小門房,自己的居處。
隔床的冷雁不出她所料,又是不知所蹤。
吳桂花脫下外衫,微微一哂:她剛剛趁天黑穿得鬼鬼祟祟地同麗妃一道出門,怎麼可能只是閒逛一陣就回來呢?
沒錯,之前在芙渠宮時,冷雁和麗妃一說話,吳桂花就聽了出來那兩個穿黑斗篷的人是誰。
想起巧鵲說的,她們仿佛有什么九成九復寵成功的大計劃,她想來想去,也只有可能這主僕幾人忙活的就是這個,就是不知道她們做的事哪裡見不得人,把自己包得一看就像電影裡演的反派一樣趁著夜黑才敢出門。
吳桂花腹誹不已,橫豎這事不跟她相干,她很快決定儘快把今晚看到的東西都忘掉。
因為出了這樁意外,到她脫掉棉襖才發現,她揣在懷裡的擀麵杖不見了。她趕緊打開從重華宮帶來的小包裹,把裡面的東西都清點一遍,幸好她所有的隨身物品中,只遺失了那根擀麵杖。
幾乎沒有損失,這吳桂花就不慌了。她想來想去,她的擀麵杖應該就是之前摔進去時從懷裡掉下來的。
那芙渠宮吳桂花雖然因為離得太遠沒進去過,但它是跟重華宮一樣,甚至比重華宮還荒涼的廢棄宮室。吳進他們在這裡狠鬧過幾回鬼,平時宮人走路都不敢往那去,要不冷雁怎麼一聽麗妃逼她進芙渠宮搜她出來,就嚇得跟真見了鬼一樣?
那宮室不知有多少年沒被人光顧過,不然也不會吳桂花只是剛好靠上宮門,就差點把那破門靠倒,害得自己跌了一大跤,也因此躲過了麗妃主僕三人的搜檢。
擀麵杖丟在那裡,吳桂花都不用擔心有人揀走,她只要自己哪天路過時悄悄撿回去就夠了。
吳桂花把心裡的事都捋清,聽見大殿那邊巧鵲高聲斥責:「你是怎麼在做事?怎麼又引得小殿下哭鬧?」
吳桂花張大嘴巴:巧鵲竟然留在殿裡,巧鵲怎麼回留在殿裡?!那麼,之前她在胡同差點撞到的人中,第三個罩黑斗篷的人不是巧鵲,那是誰?!
吳桂花心裡的疑惑一個接一個,不及多想,又一個一個被她強行打消:那第三個人不管是誰,都跟你沒關係,不准再想了,趕緊的,上床睡覺!
然而,這一晚上註定不會叫她安寧。
吳桂花剛躺上床沒多久,主殿那頭小胖墩哭聲復起,漸漸聲嘶力竭,似乎嘴裡還在呼喊著什麼。她聽了一會兒,心思不由煩亂不已,最後,披衣撥亮了油燈準備先去看看。
門剛打開,主殿廊道之中,一盞燈籠快速向她這個方向移進過來。巧鵲人未到聲先至:「桂花你回來了怎麼不說一聲?三殿下一整個下午都在找你,快隨我去哄哄他!」
吳桂花被她拉到西次間,一路連穿數道門,那哭聲越發的清晰得揪人。果然一屋的奴婢們中間圍著的小胖墩閉著眼睛嚎得震天動地:「姑,姑——」
幾個人看見她來,趕忙讓出一條道,只剩下那日跟她起過衝突的秋香色長襖嬤嬤哼了一聲,一動不動。
自從那天,吳桂花點出她叫自己的姓氏有犯諱之嫌,這嬤嬤雖然不敢再對她「吳氏」來「吳氏」去地大呼小叫,但平時有事,都是通過小宮女傳話給她。若是有不得不對面交流說的話,只一口一個「你」字,絕不肯隨別人一樣,老老實實叫她一聲「桂花」。
吳桂花無所謂,反正她在這住了這麼久,連這嬤嬤姓啥她都沒記住。要不是她自己伸臉找她打,她才懶得扇她。
這嬤嬤攜皇后之勢,平時也極有臉面,吳桂花那天想頂便頂了,何況是今天?她也不堅持繞過這老婆子,面色忽而柔和下來,輕輕喚了聲:「三殿下,三殿下這是怎麼了?」
小胖墩就像加裝了個暫停鍵一樣,哭聲立收,從那嬤嬤身後探出個小臉,剛剛綻出個笑容,忽而想起來什麼,小嘴又狠狠嘟了起來。
吳桂花見狀,連忙喝道:「你再哭,我馬上就走!」
小胖墩一副哭相掛到一半,卡住了。
吳桂花沖他伸了下手,他就跟顆大湯圓似的,手腳並用地從榻上撲下來,抱住她的腿:「姑姑——」又撇著小嘴想哭了。
吳桂花無奈,將她抱起來,拍拍他的背,輕聲道:「你這孩子,哭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小胖墩兒收了幾收,聲音里還是有了哭腔:「姑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跟母妃一樣,你不要我了。」
本來這孩子跟普通的三歲孩子一樣,說話時有著吐字不清的毛病,但這一句話,他說得又長又清楚,怕不是在心裡想了好久。
吳桂花不知怎地,心頭狠狠一顫,幾乎要落下淚來,趕緊鎮定心緒,同其他人道:「我來哄三殿下睡覺吧。」
她身份不高,不好直接命令這些人,這麼說已是在委婉地攆人了。
但誰也不能硬挺著不走,畢竟小皇子除了這女子的話,誰的話都不聽。很快,屋裡人散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