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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裡一點,便是三大館,這些人等初步訓練完畢後,絕大部分會被發配到樂坊司等地,最後幾處房舍便是浣衣局和司苑局所在了,這些人中有宮奴,也有正常被遴選入宮的宮女太監。
直到走過最後那個路口,吳桂花抬起頭來,「正定門」三個鎏金大字映入眼帘。
她長出了一口氣:雖說嬪妃大多集中在東掖廷居住,但誰知道西掖廷的這幾個有沒有認識她的?何況原身還是貴妃,說不定這些宮女中也有認識她的,畢竟這些人雖說位於整個宮廷最底層,但那些清理河泥,灑掃道路的,整個皇宮哪裡去不得?誰知道他們有沒有見過原主!
但她這一抬頭,便是一愣。
之前從虎妹的口中,她一直以為位於西掖廷的小集市即使比不上她們村的集鎮,多少也會擺些筐啊攤的讓人挑揀,結果瞅來瞅去,整條宮牆邊只有五六個男人分散著站在牆根兒下。至於東西,一樣都沒見著。
吳桂花站了會兒,看一個穿藍裙子的宮女特務接頭似的,湊過去跟其中一個男人低聲說了句話,立刻碎步避到一棵樹的後邊去,那裡已經站了一小搓人。那個男人也沒動,仍是站在原地,似乎還在等人。沒過一會兒,又走來一個穿皂衣的太監……
足觀察了一刻鐘,吳桂花學著她之前的那個宮女一樣,挑了個人走上前去,問道:「我想買些菜,你這裡有麼?」
那個人看了吳桂花一眼,就是大喇喇看肥羊那種神態。
吳桂花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問題,聽那人道:「看你想要什麼,你是頭一次來吧?我先給你講講規矩,一斤菜一個銅板的辛苦費,米麵同價。鹽是一斤兩個銅板,若是還需要其他東西,價錢再議。」
她一個三等宮女,一個月能領到的現錢就只有一百文。照這個人的要價,她這一百文,多買幾回菜就全沒了。何況她還要多養個虎妹,以虎妹的食量,那三十斤面和十斤米,她半個月就能吃完,回頭還得想法子弄糧食吃。
這也太黑了吧!
吳桂花沒傻到嚷嚷出來,她跟那人說我先想想,把牆根兒底下站的人挨個兒問過,價錢都差不多,而且都是一副「你愛要不要,別擋著爺做生意」的姿態。她試著砍了兩回價,有人直接說「買不起別買」攆開她,沒攆她的也是副愛搭不理的神態。
她倒想硬氣點說不買了,但重華宮被她擼了好幾遍,別說野菜,有點用的野草都拔得乾乾淨淨,哪裡硬氣的起來?老實當冤大頭吧!
交完錢後那人叫她指了個樹蔭讓她等著,自己袖著手還站原地。
吳桂花看這半天也明白了:這人手上沒有現貨,大約要等攢夠客戶一次性提貨。這種陣仗,在不許做生意的舊年代,她也遇到過。只不過那些人沒這些人橫,說多少是多少,一點價都不給講,一個個的全是黑心鬼!
吳桂花在心裡忿忿罵幾句,瞅著樹蔭下一個看上去比較和善的宮女跟她搭話,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西掖廷外面還有個夾城,是內教坊,從內教坊出去,才是真正的宮外。
之前那些侍衛說的班房也在夾城之外,整個皇城,除了侍衛,只有他們這些有出入腰牌的太監們才可以自由往來內外宮掖,這些人自然不缺求他們夾帶東西的,難怪這麼橫。
她沒等多久,那些站牆根兒的太監們就像約好似的,彎著腰從側門魚貫而出。過了約小半個時辰,他們又提包挎籃子的回來了,後頭還跟著兩個推小車的,守門的侍衛連看都沒看便揮手放行。
吳桂花跟在新認識的朋友王翠娘後面拿到了自己的東西。她思來想去,只買了一斤鹽,兩根蘿蔔,還有一斤壅菜和韭菜,以及三斤面,準備把今天對付過去再說。
即使是這樣,王翠娘也嚇到了:「你不是三等宮女嗎?」
吳桂花也發現了不對:來正定門買東西的人少說有七八十,但像她一樣買新鮮菜的,最多不超過五個。像王翠娘是買了兩副藥,說是煎給自己生病的小姐妹吃,除了買藥的,大多是買剪刀,針頭線腦,粗布等生活用品,還有買果子糖塊糕餅的,都只買一小包。
吳桂花趕緊擋住四周探究的目光,把東西用包袱皮包嚴實請教王翠娘,王翠娘說:「我們吃住都在宮裡,又不是不給你吃飽,你作何要花這些冤枉錢買菜?莫不是你在你們宮裡管著小廚房,有娘娘交代下來要吃的?」
這樣一說,王翠娘眼神頓時一變:即使是普通宮奴,有主子和沒主子的也不能比,如果這個醜丫頭有主子,那好好巴結巴結,說不定她也有攀上貴人的那天……
吳桂花恍然,原來宮裡給什麼吃什麼才是常態,像她這樣大老遠跑來買菜吃的,還是這些宮人們眼裡的有錢人?
皇宮裡混得連青菜都吃不上,這也太慘了!
吳桂花不由感嘆:都說京城居大不易,可京城只要有錢,想買啥買啥,便是沒錢,還可以敞開了賺錢。她們這些宮女死守著這點份例,想吃口新鮮菜都難,宮城居才是真正的是大不易啊!
劉八珠該多能幹,才置辦得起這一套家什,還把虎妹平安拉扯大喲!
第11章
這場半公開的交易持續到遠處位於皇城正中鐘鼓樓鐘聲響起的那一刻,隆隆的鐘聲中,整個皇城的白天正式開始。
那些偷摸到正定門買東西的宮人們如涓滴入海一般,沒出西掖廷便散得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