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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重華宮一個人住時, 便是要清掃宮道,也只須五更鼓響起身, 進了這蘊秀宮,反而起得比雞還早。縱然巧鵲給她安排與冷雁同住,不需要跟這宮中大多的下等宮女一樣擠大通鋪, 但冷雁跟她同為麗妃的貼身宮女,每天必須在麗妃起床之前為她安排好盥洗梳妝等事宜。弄得吳桂花跟她同住, 即使不在麗妃身邊伺候, 也不敢太過憊懶。
冷雁聽見身後的聲音, 悄聲道:「三殿下不會那麼早醒, 你怎麼不多睡會兒?」
吳桂花把油燈撥亮了些,笑說:「昨天三殿下沒什麼胃口, 我想早些起來,看能不能做點好吃的叫三殿下開開胃。」
冷雁知她在飲食烹調上頗有一手,聞言不再收束手上的動作, 與平常一樣,梳了個螺髻將門推開,門外果然已站了四個梳雙平髻,年約十二到十四歲左右的小宮女。
假如沒有巧鵲的關係,按吳桂花的等級,就該跟這些小宮女一道擠住在後罩房的大通鋪里,不是像現在一樣,住在央華殿旁邊的兩人間耳房。
她見冷雁揮了揮手,一行人悄沒無聲地朝著大殿的方向去了。吳桂花知道,她們去得這樣早,也只能站在殿外,少說吹二刻鐘,多則個把時辰的冷風,直到麗妃醒來,方能進門伺候。
直到這群人離開,吳桂花才喘了口氣:幸好麗妃嫌棄她長得太過傷眼,即使許她伺候三殿下,也不願意叫她近身伺候,她這才比旁人多了幾分鐘的時間喘息。
現在左右無人,她取下腰間的小荷包,從裡頭拿出一把花椒,摸了摸臉,將花椒一氣兒塞進嘴,胡亂嚼幾下,一口咽了下去。
她早發現了,假如她吃鯉魚不清蒸,到第二天醒來時,臉上的麻子就會變得棕黑髮亮,臉也會微微發脹。而若是她一連幾天吃清熱去火的菜品,這臉的麻子也會變淡一些。
能把麻子去掉,吳桂花肯定願意,可現在這臉的麻子既是她的障眼紗,又是她的保命符,她恨不得多往臉上點幾顆,哪還有主動去掉的道理?麗妃就是因為她的這臉麻子,才只是跟司苑局打招呼,將她借調到蘊秀宮,沒徹底讓自己變成她的人。萬一她這麻子好了,三殿下也走了,麗妃不願意放她,可怎麼辦?
那天吳桂花被陳項提醒,在廚房裡找到一小口袋的花椒,她想到花椒性熱,連吞了好幾把,第二天臉上果然發了好幾顆□□子,才鬆了口氣。
後面果然如巧鵲所說,原本三皇子丟失一事事起倉促,那紀嬤嬤想往吳桂花身上扣黑鍋更是臨時起意,她根本想不到一個在冷宮守冷灶的小宮女會請動妃級以上的主子。都不須動用慎刑司,皇后只派出身邊的兩個老嬤嬤分別審問那幾個宮人,便問出了端地。
吳桂花事後接受了尚宮局女官的問詢,並記錄在案,這件事便算正式過去了。
吳桂花回憶著這些天的經歷,待她趕到蘊秀宮大廚房時,廚房裡十眼灶才亮了三眼,其中有兩眼都是央華殿的。這丙眼灶中,一眼原先歸麗妃和其他幾個先帝的低等嬪妃使用,現在麗妃復寵有望,這眼灶她自然毫無愧意地都占了。另一眼則是懿貴太妃提出來,專門撥出來給三皇子用的。
蘊秀宮裡多半住的是先帝遺孀,這些女子上面帝後俱亡。沒有主子伺候,又失去了上進心,這幾天正值化雪,誰願意大冷天的起這麼晚?
除了麗妃。
那日她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皇帝答應將兒子暫時留在蘊秀宮,讓她暫時照管。雖說因為正旦日群臣進宮拜年,皇帝忙著前朝的事沒有來看她,但兒子在這,皇帝遲早會再來。
所以這幾日央華殿的人都很緊張,她們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迎接過聖駕,生怕哪一天聖上來了,見到失禮之處。
吳桂花撥亮灶火,聽見屋外嬤嬤訓斥小宮女:「讓你漆盤高舉過頂,你自己瞧瞧,你舉在哪?再叫我看見你這個樣子,明天直接去浣衣局!」說著啪啪幾下藤條抽人的聲音。
那小宮女顯然是被嚇到了,抽答著求饒:「嬤嬤請輕些,我不敢了,不敢了!」
吳桂花知道有些老嬤嬤因為一輩子待在宮裡,無兒無女,心裡有問題的不少。這老嬤嬤姓余,也不是啥管事,因為資歷長,手下分了個小宮女,平時只是洗菜劈柴,連燒火的活都輪不上,何況端盤子傳菜?宮裡最講長幼輩份,要是吳桂花住在大通鋪里,說不定這會兒也要受這些老人的蹉磨,但她跟巧鵲交好,又是三皇子身邊人,故而,她雖是個一來就被麗妃扔在一邊的空降,卻沒什麼人敢直接來惹她。
吳桂花實在聽不下去,揚聲叫了聲:「外頭來個人,來幫我忙!」
不一會兒,那嬤嬤笑著進來了:「桂花姑娘有什麼事?」
吳桂花指一指她身後的小宮女,笑道:「一點粗活怎麼敢勞動嬤嬤?我是想叫她燒一鍋熱水給我。」
余嬤嬤見她為人和氣,心底也受用,點點那丫頭的額頭,道:「桂花姑娘的話你都聽見了?愣著做什麼?」
說罷也不走,好奇地站在一邊看吳桂花動作。
吳桂花三根筷子攪著蛋清打得飛快,也不怕她看。
皇帝雖說把孩子扔給麗妃略顯不負責,但隨後調來一個御醫,還撥來魚肉蛋菜不等,讓小胖墩的伙食規格顯得異常高。
先前不知道敬貴妃怎麼養的他,小胖墩吃魚嫌腥,吃肉不啃骨頭,吃蛋嫌噎,吃菜更是要求爹爹告奶奶才肯用上一口。更糟的是,這幾日他身邊原先那些熟悉的人全部被換下來,又幾次搬家,沒生病都是好的,吃個飯挑三揀四,簡直不是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