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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花心說糟糕,該不會架子被風吹倒了吧。
這甜瓜種子是江什長說,他那個姓羅的飯館老闆給她好不容易淘換來的。因為播種的季節不對,她原本只是隨手種下,現在發了幾個芽子,她前段時間還在想,要是到秋末結不出果子,把瓜葉子摘了,也能炒了當個青菜吃。可不能一場風就給她吹得連顆瓜殃都留不住,她現在吃口青菜難著吶。
這麼一想,吳桂花著急起來,她一邊穿衣服,從箱子裡翻出蓑衣拿起鑰匙就要往後頭跑。
只是這一小會兒,外頭的雨就大得讓人寸步難行。
吳桂花站在廊下遲疑了一會兒,還沒想好要不要先回去換雙草鞋,側門那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配著嗚嗚的風聲,要不是她剛好出了門,還不一定聽得清楚。
這大半夜的,黑乎乎地下這麼大雨,外頭還有人敲門……
即使是吳桂花這種膽量不能以尋常女子來衡量的也嚇得出了一身汗:「誰,誰呀!」她舉起放在廊下的笤帚,一時進退兩難。
「姐,姐姐——」
外面人說話的聲音讓吳桂花大吃一驚,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丟了笤帚奔出去開了門,一個壯碩的人影撲進來抱著她哇哇大哭:「姐姐!別丟下我!姐姐——」
吳桂花身上掛著這個大型掛件,氣得直捶她:「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啊你!你是跟你哥哥出宮享福,還跑回來幹什麼?」
但這姑娘只顧著哭,身上又是泥又是水,不知道是跑得太急還是摔到了哪,人還死死勒著她:「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吳桂花把她攙進了房,聽見她翻來覆去只說這兩句話,沒好氣道:「你這樣倒像是我在害你似的,你說你留在這有什麼好處。天天跟我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到底好在哪?行了行了,給你燒水洗臉去,放心,我不會把你扔出去的,你自個兒把濕衣裳脫了吧,濕乎乎的別想往我床上蹭。」
吳桂花怎麼也想不通,這丫頭她是怎么半道上醒過來,還跑了回來的。但人既然回來了,她也沒那個能耐再把她弄回去,只能先留著她,想來應卓等一會兒就會找過來,看他來了之後再想辦法吧。
摸著黑引燃了灶火,吳桂花用點蔥姜煮了水給虎妹喝下去讓她祛寒。大約是到了安全的地方,虎妹喝了蔥姜水,沒一會兒眼皮就往下耷拉著說犯困想睡覺,卻死活不答應自己一個人睡去隔壁房間,把她攥得緊緊的也不叫她走。
吳桂花沒辦法,只能答應把自己的床讓一半出來給她,心裡頗為鬱悶:折騰半天,人不但沒送走,這牛皮糖反而還黏得更緊了,她這是圖啥啊?
她又擔心那幾個侍衛會摸黑找過來,不敢再接著睡,坐在床邊坐了會兒,忽然想起來,她是要去後院看甜瓜的啊!現在雨下得這麼大,甜瓜架子恐怕全倒在泥水裡救不了了吧?
吳桂花一個著急,掙脫了虎妹的手往窗戶那邊看過去。那瓜架子果然在風雨中被吹得搖過去擺過來,可借著雨水的反光,瓜架子呈井字型,錯落有致地靠在半面牆上,哪有團成一團的陰影?
吳桂花還待細看,這時虎妹卻驚醒了,嚇得大叫一聲,人還沒睜開眼睛,雙手就又箍住了她,嘴裡嗚嚕著「姐姐」,將她摁進了床里。
吳桂花:「……」這丫頭怎麼摁她跟摁小雞崽似的?
不過還沒等她鬱悶完,側門那又響起了敲門聲。
吳桂花好說歹說,總算叫虎妹放了人來開門。
牆外果然站著那幾個侍衛,侍衛們一臉焦急地說明事態,得知虎妹確實冒著大雨跑了回來,頓時鬆了口氣。
一名侍衛道:「桂花姐,今天已是錯過了時辰。小主子的事還要多勞您再擔待兩天,我這就去回我們主子去,看還能想什麼辦法。」
這幾個侍衛都是吳桂花的熟臉,先前都以永安門侍衛的身份在她這照顧過生意。吳桂花對他們的品行也有個大概的估計,見這幾人要走,她猶豫了片刻,叫住他們:「你們跟我去後院看看,我覺得後院好像有點不太對。」
幾人忙細問究竟,吳桂花把甜瓜秧子的事說了,為首的那個神色嚴肅起來,示意吳桂花先回屋,留了一個人守在她們房間外面,另外三個人摸出腰刀,貓起腰小跑著朝後院去了。
吳桂花心情忐忑,回房見虎妹半坐在床上,看見她進門就要撲進來,叫吳桂花作了個動作止住,她自己輕手輕腳地爬回床上,躲到那個窗戶下面,虎妹有樣學樣,兩個人見幾條黑影躥上牆壁,沿著後院四下移動著時隱時現。
忽然,院子的某個地方響起一聲短促的尖叫,仿佛又有幾聲清脆的交擊聲,之後,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但屋裡的兩個女人嚇得臉色都變了,吳桂花不知什麼時候抱緊了虎妹,也不知道由誰開始,哆嗦成了一團:「外,外面有人。」虎妹說。
吳桂花差點哭出來:她能不知道嗎?她向來睡眠好,雷打不醒的那種,要不是心裡記掛著虎妹的事,今天說不定就要遭了外頭那賊的毒手。本來只是保險起見,求那四個侍衛幫她檢查一番,沒想到運氣就這麼好……也不知道那幾人有沒有抓到外面那個人?難道外面那人是看她賺了錢來打劫的?這麼高的宮牆,這人是怎麼翻進來的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侍衛的說話聲打斷了吳桂花的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