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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花就想嘆氣,她跟皇上說起的時候,就應該想辦法把事情弄成鐵板釘釘。現在她拿著皇帝模稜兩可的戲言去御醫院找人家搞義診,這種髒活苦活,最要緊的是,辦好了沒人夸,辦差了也不會有人罵的活誰願意做?
能在御醫院工作的,不是有技術就是有背景,讓人家來給一群奴才看病,當古代醫生真的都以為病患面前人人平等?
難怪林妃明明是二皇子的生母,在後宮的存在感還不如德妃一個無兒無女,早就失寵的妃子高。要真任由御醫院這麼踢皮球,吳桂花說不得還要另外再想辦法。
吳桂花聽得直嘆氣,連趙嬤嬤請她幫著品評自己新研究出來的菜品都失去了興趣,去小胖墩那拉著他在院子裡走兩圈消完食,又盯著他上榻睡午覺,總算有時間脫身回到自己的重華宮。
其實吳桂花回去重華宮也無事可做。
葉先不知跟她那些後面撥來的屬下們說了什麼,她院子裡的雜活,從灑掃除塵,到洗衣種菜,往往還不等她來做,就被人搶著做完了。
吳桂花先前抵抗了一陣子,被葉先以「您還有個病人要照顧,不要被雜事絆住手腳」為由,將她這一側房門的鑰匙要來,結果……其他事都由不得她做主了。
真是上了這老狐狸的大當。
對了,還有那個病人。
隔壁瞧著房子大,正房是不敢住的,實際也就只有半爿廂房加一個門房有人,住六個人已經緊緊巴巴的,再加上小順一個病人,哪裡還有地方?葉先說他跟小順住一起,叫吳桂花堅決拒了,硬將小順搬到她的隔壁,兩個人做了鄰居。
小順身體沒有大礙,只是需要時間休養,把虧耗的體力補回來。
這兩日,他閒在病床上沒事,有空就追問吳桂花,問他師父怎麼樣了。吳桂花暫時用話糊弄住他,到底是心虛的,壓根不敢在他跟前多待,又想起她半個多月前同大順子扦插的枝條也到時間長出芽苞,索性撒腿開溜,去獸苑把大順子和小章兩個叫出來,去巡視領地去了。
用新不如用老,雖說後面應卓給她調來不少值得信任的機靈手下,可她還是有什麼事喜歡找這兩個小傢伙。
哪怕大順子回回見了她,都有一肚子的果子經跟她念叨,她也聽得開心。
何況大順子不止跟她念叨,小章更是受他荼毒已久:「跟你說了,這些砧木不能隨便移動,你還伸手做什麼?好不容易長了兩顆芽苞,叫你撇掉了,你給賠麼?」
小章被這傢伙煩得恨不得堵耳朵:「你不是說要傳我手藝嗎?我不看我怎麼知道砧木要怎麼扎?」
現在大順子是誰動他的果樹,誰就要摘他的心肝的架式:「你還有理了?我教你也要等我下次扦插,我手把手教你啊,沒得把人家剛剛紮好的枝子掰開來看,壞了你賠得起嗎?你說是吧桂花姐?」
吳桂花含笑聽著兩個小傢伙鬥嘴,不管是枝條也好,還是小樹也好,都檢查得很仔細。
雖說司苑局未必見得會來檢查,可她記得真真兒的,種下去的果樹若是結了果子,那可算她自己的。這都是自己地里的種子,將來要有出息的,怎麼能一點都不上心?
四處轉了轉,吳桂花尋思著,這些日子雨水有些多,那些種在低洼處的枝條要注意排水,千萬不能被水泡爛了根,哦,還有偷偷在長信宮種的南瓜秧子要記得間苗,不然到了秋里結不出果子……
慢悠悠轉了一下午,該去到的地方都去到。吳桂花由兩個小子護送著,慢慢朝重華宮走。
走到竹林那時,吳桂花不經意往裡頭一瞅——
她停下步子,對兩個小子說:「你們先回吧,不用送了。」
大順子和小章才得了葉先的耳提面命,嚴令他們,不論走到哪,都必須跟緊吳桂花,哪敢不當回事,說:「還是我們送你吧。」
吳桂花故作不耐煩:「都到地方了,還送什麼送?一個下午跟在後頭,還不帶我透口氣的?」
兩個小子其實挺怕她的,聽見她這麼說,只好賠著笑趕緊離開。
吳桂花目送著他們消失在竹林的另外一頭,轉過身來,頓時綻開了笑容:「你怎麼來了?」
「帶著人隨便轉轉,就走到了這。」站在那幾棵大青竹下邊的,不是應卓是誰?
你隨便轉轉就從東掖廷轉到了西掖廷?那這可真夠隨便的。
吳桂花笑眯眯的:「那你願意現在也隨便在這林子裡轉轉嗎?」
應卓沖她伸出手:「恭敬,不如從命。」
待到吳桂花將手掌放入他的大掌中,兩人都心如靈犀一般,相視而笑。
要說這林子吳桂花來過無數遍,早該轉膩了。可光明正大地拉著自己喜歡的人在夕陽下散步,跟自己一個人瞎轉悠能一樣麼?
她此刻的心情相當奇特,拉著心上人的手,什么小鹿亂撞,心跳如擂全然沒有,她只感到了平靜,那種精神世界的祥和令她不自覺嘴角含笑,仿佛心靈深處那些所有的困擾在此刻都離她遠去,仿佛只要有這隻手牽著她,她便不用害怕任何困難,這隻手讓她的內心重心充盈了力量。
兩人分開時,應卓還捨不得鬆開,低聲道:「明天我還來麼?」
「還來。」吳桂花看著他笑:「你捨得不來嗎?」
應卓便也笑了。
一個人跟兩個人果然不一樣,重新充滿活力的吳桂花回到重華宮,看到在門口徘徊的那個人時,也能保持著平和:「梅雪姐姐,這個時辰,你怎麼來了?宮裡都要下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