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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腳程快先來了一步,他們還有幾條宮道要巡查。姑姑你的齏菜可做得了?今天有饅頭吃嗎?」
「早得了。今天不吃饅頭,我包了包子。你等會兒我這就給你拿。」吳桂花去廚房把面口袋騰出來,正好第一籠蘿蔔包子熟了,全部揀出來放進口袋裡,又另擇了一盤子齏菜一道端出去給他。
吳進抱著一大口袋包子,不顧燙地抄起一個就往嘴裡塞:「這個也好吃,姑姑你剛說這是什麼什么子來著?」
「蘿蔔餡包子。」
「包子?饅頭?姑姑咋做的都是我沒聽說過的東西?這裡頭放的不止是蘿蔔吧?」
吳桂花笑:「舌頭怪靈,我還放了些筍和菌子。要是知道你今天來,我就多弄些來了。」前晚摸著黑,她只在林子裡找到了一根適合入口的嫩筍,昨天吃了大半根,今天把剩下的那點跟蘿蔔一起剁碎,又加了一朵菌子增鮮。
吳進一口醃菜嚼得嘎嘣響:「姑姑這些東西都是在正定門買的吧?竹筍和菌子這些鮮貨可不便宜。」
吳桂花微微一笑,這些東西的來歷可不好隨便說出去。
吳進以為她是默認,幾口乾掉一個包子,挺不好意思:「又是我占了姑姑的便宜。宮裡度日不容易,想做點啥事都不容易。下回別買了,姑姑手上還須有些銀子傍身才是。」
吳桂花不好接話,靈機一動:「幾口筍子值當什麼。我初來乍到的,整個宮裡又只有我一個人,很多事都不懂,小哥多提點我幾句也是一樣。」
「也好。你想知道什麼?」吃人嘴短,吳進相當爽快。
「這附近的宮室除了重華宮,都有些什麼人在守著?」
「你附近不就是鳴翠館,風荷苑,長信宮三座宮室嗎?這一片到西掖廷之間的宮室都是前朝荒廢下來的,本朝自立國開始,幾回說要修,一直沒有修,這一片就只有你們重華宮來來去去住過人……」
吳進嘴頭很快,到他那一隊侍衛巡視過來時,吳桂花已經知道其他宮室都荒僻已久,只有司苑局每隔幾天會來人做一下除塵,入冬後營造監會進行常規修檢,除此之外,就是他們侍衛平時路過得最多。
「這麼說,除了重華宮,附近沒有其他人駐守嗎?」吳桂花心中一喜。
「是。」
「為什麼?」
吳進抓抓頭:「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進宮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別看吳進長得顯嫩,他今年虛歲已經二十。他說他家以前也是有爵位的世族大家,只是傳到他祖父這一代已是最後一代。他父親不會鑽營去得又早,去世前只來得及安排大兒子補了個侍衛職。幸好他大兒子是個有本事的,自己甚得上官賞識,才得著機會把弟弟也安排進了金吾衛當差。只是如他們這等沒落下來的世家,像東門,御前侍衛這些容易出頭露臉的好位置肯定是輪不上的,吳進哥哥各方使力,也只在去年把弟弟補進了永安門的金吾衛。
但金吾衛戍守的宮城九門中,因為永安門遠離宮城中心,又緊臨野狐落,平時多為宮奴下人出入,管理是除了正定門之外最混亂的。就連侍衛的福利,吳進說膳食用水,按例他們每天應該有一葷三素,可上下剋扣下來,粗麵餅子能管飽都要謝天謝地了,時常去晚了連口餅渣都落不著。要不怎麼說,他們會把俸祿里的祿米留在更不提其他大小難受處,吳進一開口,便忍不住大倒苦水。
吳桂花靈機一閃:「吳小哥,你是說,像你們這樣,經常錯過飯點,只能餓著肚子上差的人還有不少?」
「沒錯,姑姑問這些做什麼?」
「那你說,他們會不會也喜歡吃我這饅頭?」
吳進本就不是個笨人,吳桂花又說得這樣明白,他立刻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姑姑是想我介紹我的同僚們來買你的饅頭?不行啊,膳食所要是知道你搶他們的生意,定不會與你甘休的。」
吳桂花已經弄明白這裡頭的道理,把自己的打算細細道來:「吳小哥你別誤會,我可沒這麼想。我的意思是,你們若是趕得上飯點,就吃膳食所的飯,若是趕不上,偶爾一頓兩頓的,就到我這吃,想必那些大人們也不至於跟我計較這兩個饅頭吧。」
吳進思考了一下,笑道:「也是,你這裡離永安門可遠,我們也只能巡邏時遇上了吃個兩回。每月若我們還照例把糧食給他們,那些人肯定不會管,說不定還巴不得我們自己到旁處找吃的,好把那些糧食省下來賣出去。大夥都傳膳食所的黃太監這麼摳,是因為他貪了不少我們的糧食。」
「那這不正好。我不搶他們的生意。何況我也是為了讓侍衛兄弟們有兩頓飽飯吃好養足力氣辦差,這主意還不好嗎?」見吳進還在沉思,吳桂花苦了臉道:「宮中度日艱難,那點月例哪裡夠用。我也是沒辦法,要是吳兄弟肯幫我多領幾個人來吃飯,我給你抽成。」
吳進咽了下口水,顯然意動,只是沒等說話,宮道拐角處就傳來了有規律的踏步聲,一隊衛兵轉了過來。
兩人都默契地咽下了後面的話。
第二日,吳進又一個人偷偷地到了重華宮,果真與吳桂花議定此事。兩人說好,吳桂花每賣十個饅頭出去,須免費送他一個,或是一小碟醃菜。這要求不過分,吳桂花鄭重應下來,並要吳進弄來紙筆寫下來訂成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