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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桂花來之前就合計過,金掌司這條路走不通,她不行還能去找白管帶。
上回她請白管帶吃一頓飯不是白請的,白管帶半遮半掩地告訴她,自己是黃掌印放在西掖廷的人,黃掌印一向都很關照她。不過白管帶只是司苑局中一個不入流的管帶,金掌司比他職位高這麼多,假如刻意要為難她吳桂花,白管帶只怕也不好相幫。別看管帶的職位高過帶班,大小是個中等管事,但做不到掌司,在內宮這官僚體系中也是不入品,拿俸的時候只能說拿月錢,而不是真正的俸祿。
金掌司之所以在西掖廷的司苑局能橫著走,除了她牢把帳房之外,就是因為她這個女官是朝廷親封,有品級,有禮服冠帶,還能享受朝廷供養。她是真正吃朝廷飯,拿朝廷俸祿,跟外廷同級官員在待遇上一樣的內廷官員。
據說像金掌司這樣的女官,以後就算出宮了,朝廷還會支付一筆養老銀子。這比那些在宮裡待了一輩子,臨到老兩手空空地作為冗員被踢出宮的多少太監宮女強多了。
吳桂花上回找張太監,聽他話里沒說死,就知道這事老頭能辦。倒是她,不能把她和大順子的關係先說出來,免得橫生變故。
她打定這主意,一路聽著陳二妹露骨的奉承,到了種苗司。
種苗司離帳房有些遠,陳二妹解釋說:「我們那庫房大,建在前頭不方便外邊人行走,妹妹只多走兩排就到了。」
吳桂花有意跟她拉關係,陳二妹也有心奉承,兩人一路上熱熱鬧鬧地說笑著到了地方。
到了地方吳桂花才知道,這地方建得有些偏僻,在西掖廷倒數第二排的那排排屋中。位置倒還靠前,只是種苗司的左邊門口堆了不少牛車,驢車,裡邊放著放著成車的蘋果,青棗,枇杷,還有些她也叫不出來的漿果。陳二妹說這些都是各地送上來的,還沒入庫的貢品。又指給她看另外一批,說那部分是擇選出來,馬上就會進上的。
吳桂花有些奇怪:「這些都爛了,也是那一堆的?你看這蘋果的疤瘌,這麼丑,怎麼當貢品?」
陳二妹解釋說:「你看那些爛果和丑果不也分開了嗎?有的爛果只爛了一點,削削就能吃,主子瞧不上,可我們不嫌棄啊。還有那些丑的,不好看的,能存的都留下來年節發果子的時候發,不能存的,給各司各局的掌司們送一些,誰會不喜歡?」
吳桂花聽了,心裡頓時有點不爽:原來宮裡年節除了發錢,還給發水果的?可她除了黃掌印給她升二等宮女那天吃過兩個甜瓜,再沒看見水果的邊,也不知道她的那一份叫哪個沒心肝的貨給貪污了!
吳桂花猶自憤憤,陳二妹走到門口一個正在分揀橙子的太監面前,跟他交談兩句,拿了足有五六個橙子,走回來塞給她,笑道:「頭一回見面,姐姐這沒什麼好吃的,只能送你兩個果子。妹妹別嫌這果子丑,好吃著呢。」
吳桂花推辭不過,叫陳二妹瞅個空,把橙子塞到她的背簍里,又看有兩個宮女從那堆水果面前走過,都挑了一二個果子,才放心收了下來。
她不由問道:「這些果子都是放這隨挑隨揀的嗎?」
「怎麼可能?」發覺自己語氣不好,陳二妹忙又道:「要是妹妹來,說你姑姑要吃,那些摳門貨肯定半個不字都不會說。」
吳桂花心道,我姑姑的名聲可不是這麼亂打的,不過現在知道這裡有個能領水果的地方也不錯。同陳二妹打聽過,知道原來這些人都私下裡偷賣些果子,她若是想吃,拿錢來買就是了。
陳二妹羨慕地道:「果子最不經存放,他們報損的時候多往上報個幾斤,昧下來的都能賺好多了。」又指點她說:「你看那幾個就是聰明的,送了這麼多車,肯定有多的。那些多下來的,全是油水呢!」
吳桂花看過去,那些車裡放的都是彌猴桃。除了第一車第二車個頭勻稱,而且每個都有拳頭大,其他車上一看就沒有頭兩車的好。而站在外頭負責稱秤的太監也眉開眼笑:「每年就是你小子懂事,裡頭沒摻壞果吧?」
穿棗紅團福袍子的中年男人笑著低頭哈腰:「哪裡哪裡?公公儘管驗看,貢品里敢摻壞果,小的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哪。就是咱們那離京城遠,若是有一個二個,還望公公海涵……」說著,一個紅封遞過去……
兩人看了會兒熱鬧,陳二妹領著吳桂花到了自己做事的場子。
她這裡有些類似中醫院的配藥房,進門就是一整扇牆那麼高的大藥櫃,別說跟果子司門口的熱鬧比,就是跟她一路看到的種苗司其他部門都比不得。
陳二妹有些侷促地請吳桂花坐:「姐姐這裡什麼都沒有,妹妹可別嫌我怠慢。」招呼她隨便看,沒介紹兩句,門外進來個人:「陳內人你回來了?月錢領回來了嗎?」
陳二妹偷眼看了下吳桂花,見她似乎沒注意這邊,點頭道:「你去把人都叫來。」
幾個太監宮女沒精打采走進來,陳二妹坐在屋裡唯一一張桌子後邊,給他們數銅板,道:「每個人都差不多,別嫌少,要不是有我給你們爭,你們連這點都領不到。你們都得謝謝我知道嗎?」
吳桂花:「……」好傢夥,一轉手就又貪墨一百文,你也好意思跟人說這話?
她又不由深深慶幸:幸好自己及時抱住了秦司薄的大腿,不然她那點月錢只會更加難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