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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原因這麼叫人心疼:出生就被當成災星,還有誰敢接近他?他能有現在的心態,知道為下邊人說話,體諒窮人不容易,她現在生得這麼丑,也不因為外貌取人,已經是很了不得,再要求他多的,不是為難人麼?
吳桂花想來想去,就是沒想過,祈王再是個災星,也不是現在的她高攀得上的。因為吳桂花打心眼裡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應卓說他能解決,那就肯定沒問題。
這是來自她兩輩子的自信,對自己識人的自信,對愛人能力的自信!
從白管帶那出門,走到種苗司的時候,吳桂花的心情已經平復過來。她在這有吃有喝的,比起應卓說的,那些遭了災的災民日子好到天上去了,這種好日子,還能憋死個大活人不成?
她越想心裡越敞亮,快到路口時,吳桂花停下來,把單子交給大順子,道:「我先去辦個事,等會兒咱們在這見。你要取什麼苗,都記住了吧?」
種苗司里有那個陳二妹在,她上回跟陳二妹說,她是蘊秀宮的人,不願意這麼快就戳穿身份,是以打算讓大順子進去跑一趟。種苗司跟田大壯在的肥水司只隔一排排屋,她打算去看看那師徒倆。
結果吳桂花拎著藥去後,被告訴那師徒倆出活去了,她只能放下藥,又回到那路口等大順子。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大順子推著一輛小車出來了,吳桂花看看車上的東西,搖搖頭:「就這麼點東西?這些人貪得嘴臉也太難看了吧?」
半個月前,她說要領果苗時,白管帶就提醒過她,她的東西不可能足額足量發給她,總要給經手的人留些辛苦費。吳桂花料想就有這一出,只是今日見到實物,仍是讓她對這些人的貪婪刷新認識。
她向司里申請了二十棵棗樹,二十棵梨樹,二十棵桃樹,另有其他果樹,花卉藤木數十捆,本就是獅子大開口,作好了被人至少砍下一半的打算,想不到這幫人更狠,這小小板車上,兩棵棗樹,兩棵梨樹,一棵桃樹,以及些花卉果木枝條,連一半都沒放下,這就是她領到的全部果苗。
再想想她那單子上被人隨手一抹就是九成的「辛苦費」,要不是她老太太見識多心態穩,只怕現在就要抄刀子跟裡面那群蛀蟲拼了。
大順子年輕人被氣得不輕,還愁得不得了:「就這麼些東西,萬一上邊查下來了,還不是我們背鍋?」
這吳桂花不怕,她說:「我既然敢來領,就有辦法。果木這種東西最好做手腳,多放兩天曬死了,蟲蛀壞了根,或者雨下多了,秧苗沒挺過去……誰能追究得過來?就是若有事發那一天,我倆怕是要背個辦事不利的名聲受罰。」
大順子臉色這才好看些:「只要這些被貪的果樹不要咱背鍋,受罰就受罰吧,咱就是個干苦力的,名聲差點只要不影響發餉,隨他們怎麼著。」
吳桂花叫他逗得一笑,略翻翻最上邊的果樹:「是啊,東西這麼少,這些剩下來的都是寶貝,可不能種壞了。我叫你好好檢查,你都檢查過了吧?」
大順子拍胸脯道:「這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不是說過嗎?我爹以前就是種樹的好手,我照著我爹說的,都一一看過才敢放上車。那幫缺德冒煙的東西還把我當成棒槌,想把毛桃樹當蟠桃樹塞給我呢。」
這種事不適合到外邊多說,發過兩句牢騷,兩人就開始埋頭趕路,將將到午時,兩人回到了重華宮。
吳桂花要留大順子吃飯,叫他一口回絕了:「下午還挖坑種樹呢,姐姐中午好好歇一歇,我早些回去獸苑,還能趕上吃飯。」
吳桂花問他:「你都不是獸苑的人了,誰還留你吃飯?」
大順子嘿嘿一笑:「姐姐你忘了,小章那小子不是去了廚房嗎?那小子一向嘴甜,不知道哪討了大廚的歡喜,把分飯的活交給他。我去跟他說一說,他少了誰的飯,也不會少了我的啊。」
吳桂花笑著搖頭,升上內人,打算趁春天萬物發芽子的時候,把附近好生歸置一番後,她就有意減了做席的活。現在半月過去,一共也才接了兩單,都不是大活。小章跟大順子一樣閒不住,這才幾天,就鑽營出了一條新路子。
兩人把車子推進門安頓好,吳桂花讓大順子把上午做的臘肉饃饃帶幾塊回去給小章嘗嘗,約好下午見面種樹的時間。她關門落鎖進了廚房,預備就著上午的小點將就吃些,聽見門被敲響了。
是應卓。
吳桂花開了門,如今知道他這樣離奇的身世,不免要用另一種全新的眼光看他。
立刻叫應卓發覺了,他肯定地道:「你都知道了。」
吳桂花「嗯」了一聲,活得長了有這一點不好,那些在年輕人眼裡天塌地陷的大事,她老太太往腦子裡捋一捋,便也只剩下了複雜和簡單這兩種。
應卓這事是難辦,可老天爺雖然是個老王八蛋,但從來不把事做絕,就像她,上輩子都沒敢發夢自己這輩子會再跟柱子哥在一起,可老天爺這老王八蛋悄沒聲地就送了她一份大禮。跟這份大禮相比,這老王八蛋乾的其他操蛋事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應卓則捲起袍子,如往常一樣問她:「還要我幫著燒火嗎?」
吳桂花好奇問道:「你就不問我是怎麼想的?你不怕我不答應?」
應卓認真地看了她一眼,道:「若你不願意,我現在還能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