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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痛,不過是切膚之痛。
而現在,是幾乎要將它碾碎的悲哀。
綠色靈氣與灰濛濛泛著黑色的霧氣瞬間翻湧出一條窄窄的路,那一瞬間,它仿佛看到了一株純白的梔子花。
剎那間,它淚流滿面。
她,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有人,在等她。
……
結界震顫。
小狗尾巴草的化形,其實並不能說是驚天動地。
它的化形,有些……營養不良。
院子裡的木系草木瘋狂的生長,以遠遠超出想像的速度,將整個院子包裹成一座綠巢,到處是虬扎的樹枝與巨大的草葉。
連碗蓮都變得碩大無比。
阿九沉靜地站起身來,對於已經變成原始森林的院子,他渾不在意,一步一步,撥開遮擋住他的重重草葉。
手腕上的草鏈灼灼發亮,綠色的光暈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打下柔和的光影。
他知道,院落中綠意最勝處,便是已經化形的小尾巴。
阿九輕聲道:「小尾巴?」
撥開一片幾乎頂天立地的芭蕉葉,他看到一叢繁茂的狗尾巴草叢,赫然出現在面前。
高約兩米,密密麻麻。
草葉在抖動,草叢裡,是一個細細的,軟軟糯糯的聲音:
「九哥哥,你過來呀。」
——小尾巴,是個女孩子。
——她喚他九哥哥。
那一瞬間,一抹難以抗拒的柔軟,剎那間湧上心頭。
「好。」
踩在層層疊疊厚重的草地上,剛走了兩步,無數的草葉瘋狂曳動,一個穿著綠色草葉裙子的小姑娘,頭上飛舞著草葉,一下子蹦到他面前。
阿九下意識的伸手,將她接在了懷中。
「啪嘰」一聲,他抱著小小的小尾巴,遲疑的、小心翼翼的喊:
「小尾巴,是你?」
小尾巴大概只有兩歲,身量有些矮,她的頭髮烏黑,頭頂上卻頂著虬扎的草葉,幾乎纏繞成了鳥窩,看上去野性極了。
小尾巴咯咯笑起來,一雙小手抱住了阿九:
「九哥哥,是我啊!」
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發生著改變。
只有五歲的阿九,抬頭看了看天。
他有些迷茫。
有些害怕。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害怕」。
——三年後。
距離小尾巴化形,已經三年了。
初春天氣,正是適合郊遊踏春的時節。
天幕邊界,是一層淺淡的黑色,重重山脈掩映下,千燈寺若隱若現。
山谷里,木系靈氣旺盛。
阿九躺在草地上,臉上蓋著一本書小憩。
風聲、鳥鳴、樹曳動。
直至,輕手輕腳的聲音傳來,他的鼻尖,嗅到一股極淡的清冽味道。
臉上的書被掀開,小尾巴從上而下俯視他。
「九哥哥,你不是說出來參悟修煉,現在卻在這裡偷懶啊?」
她許是跑的累了,齊劉海軟塌塌的,素白的小臉上有些汗珠。
小小的身體上穿著淡青色的襦裙,裙擺很大,她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拿著書,不滿的看著阿九:
「我都尋了一座山谷了!也沒有找到什麼所謂的機緣。」
按照人類年齡來說,小尾巴才五歲。
只是她與人類,確實有些不同。
身體長相是個小孩子,可是她的頭上,是一株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從腦殼裡長出來,與她融為一體,不可分割。
頭頂草的形態也不穩定,時常因為小尾巴的心情變化而失控、長大、枯萎。
比如說現在,小尾巴明顯心情不錯,頭上的狗尾巴草在微風中輕鬆愜意的搖晃,沉甸甸的穗子在日光顯出一層朦朧的絨毛。
阿九猜測,因為小尾巴提前化形,所以真身形態不穩,更有一個重大的、致命的缺陷:
小尾巴草木形態的殼子沒有了,她所能調用的靈氣,是從頭頂上的草葉上傳來的 ——身體是凡人。
也就是說,她只能靠著頭頂上的草葉發招。
阿九一把將她拉坐下來,「不修煉了,我們在山谷里呆到傍晚回去。」
小尾巴明顯不明白阿九在想什麼。
可是九哥哥都說了傍晚回去,那便只有傍晚回去了。
阿九拿出來書,這次,他認真看了起來。
小尾巴趴在阿九膝蓋上一起看書。
看著看著,她抬起手捂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好睏啊,要睡了。」
頭上的狗尾巴草蔫蔫的垂落下來,瞬間變成了一張草葉編織而成的小被子。
小尾巴翻個身,扯住小被子滾在一邊睡著了。
阿九:「……」
白色長髮披散,他的眼眸垂落,看著近在咫尺的小尾巴。
她的襦裙裙擺都亂了,阿九伸手為她整理了裙擺,將蓬鬆亂糟糟的小被子蓋好,微微嘆了一口氣。
長長的眼睫微顫,抬眸看向遠處的千燈寺。
千燈寺里,如今已然成了草木精怪的囚籠。
是龐大的生機,也是殺戮的死氣。
小尾巴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放走了幾十個培育好的草木精怪。
現如今,千燈寺對於小尾巴來說,是修煉的最佳場所,不是離開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