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頁
靈肅大師前來迎接,古樸的衣袍,飛舞的長須,看上去蒼老悲涼,與尋常沒有任何異樣。
然而當他抬眸的那一瞬間,蘇佻佻卻分明感覺到,靈肅大師與一天前有些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
她赫然心驚,再去看時,卻杳無蹤跡。
靈肅大師慢條斯理道:「蘇少主的意見我已然考慮過,就按照冥主與蘇少主的意思來做,從今日起,千燈界的生靈不再受到管束,任予取用。」
紫灰色的裙擺上綴著幽冥花,蘇佻佻唇角一勾,「不愧是冥主大人看重的大師,有你鎮守鎖幽塔,冥主大人,自然是放心的。」
她裊裊婷婷站起身來離去,只留下幽冥花的余香。
禪房裡,冷冷清清。
靈肅大師的鮮活已然不見。
他坐在檀木椅子裡,一動不動。
恍若腐朽。
圓溜溜的木殼被打開的時候,小尾巴正在睡覺。
自從煉製過身體之後,她發現神識海中的那些綠色濃霧漸漸清晰起來,她甚至可以隱約看到一條銀色的大河!
河裡閃爍著點點波浪,亦是銀色的,不同的是,那些波浪是文字形狀。
她無法捕捉到那些文字波浪,亦是……不認識字。
她現在只認識四百個生字。
不僅如此,睡眠質量也變好了!這幾年裡,她基本上沒有睡過好覺,總感覺有什麼痛苦悲傷的莫名其妙的情緒,從能看到銀色大河開始,一股小小的希望便在心底萌發。
它總覺著,只要長大,就會有一個結果。
事實上,它確實正在努力長大。
柔軟的拇指幫著它將木殼剝開,露出兩片脆嫩嫩的小芽:
——在一起的時間久了,阿九看著葉片便知道小尾巴的情緒。
它赫然是剛睡醒。
手指輕柔的捏在葉片上,阿九的聲音很空靈,亦是溫柔:「嚇到你了吧?疼不疼?」
「誒?」小尾巴不明白,「怎麼了?」
它昏睡過去之前,看到靈肅大師推門而入,直直地向著蘑菇花盆而來。
他一揮袖便將它帶走,它知道那是阿九的師父,它以為不會有危險。
難道,跟著阿九的師父,也會有危險嗎?
「以後,不會再有任何危險。」
白色額發下,那雙眸子清冷生輝。
千燈寺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些年裡,修士們一邊清修,一邊培育精怪靈識,倒也輕鬆愜意。
千燈界裡始終是這樣幽遠而又愜意的節奏,如今,節奏被打破了。
靈肅大師同意了蘇家的要求,每年交兩次改為每年交十二次,每一個月就要交上去一批開啟靈識的草木精怪。
談何容易!
畢竟,千燈界雖然靈氣遠遠超脫尋常秘境,卻也不是隨地都是開了靈識的大白菜。
命令已下,整個千燈寺的數百名修士,只能服從靈肅大師的命令,培育靈識。
可怕的殺戮,從這一刻開啟了。
生與死,亘古以來便是對立。
想要草木精怪開啟靈智,除去自然的萌發,便只能是殺戮、吞噬。
當殺戮到盡頭,最為強大的草木精怪便會自廝殺中而出。
千燈界的靈氣永遠沒有耗盡的那一天。
這便意味著,當放開了殺戮,便是災難的開始。
寺里,只有阿九的小院子,始終平靜。
……
深淵峽谷,鎖幽塔外。
濃稠的黑色沉沉壓在半空,沒有一絲光源。
一座黑色嶙峋的怪塔,立在黑漆漆的大地之上。
無數黑色的寬大鎖鏈,將黑色鎖幽塔纏繞,猙獰的穿透進龜裂的地下。
怨氣、死氣、殺戮……負面的黑霧從鎖鏈下而出,那是曾經屬於冥君大人的強大。
而如今,這鎖幽塔下,鎮壓的是他的一抹本命殘魂。
沉寂龜裂的地面之下,裂開幽深不見底的縫隙,幾乎與遠處的深淵峽谷裂縫相交匯。
隔著深淵峽谷,千燈界與鎖幽塔的無數碰撞愈發激烈。
無人看到,那些曾經穩定的白色生機,驟然開始暴躁起來,黑色死氣愈發狂亂碰撞,燈花無窮無盡的碰撞炸裂。
沉寂幾十年的黑色鎖鏈瘋狂晃動。
死寂的鎖幽塔,驟然間,裂開一條猙獰的縫隙。
一道黑色霧氣飄然而出,那是比鎖幽界裡更為純粹、更為霸道的冥界之氣。
那一瞬間,猶如召喚。
中州大陸,太虛派。
小小的山頭,在太虛派無數的好山好水中毫不起眼。
激流陣陣,繞著一座古樸的小院子流淌而下。
石林峰,不過是一座副峰,多年來,依舊空寂、安靜。
這裡的女主人,已經五年未曾歸來。
午後深秋,涼意陣陣,激流上駐著一隻竹筏,上面卻毫無人影。
院子裡鴉雀無聲,房頂上,咕嚕嚕滾落下一隻酒罈。
「啪」的一聲,落在乾淨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殘留的酒花怦濺,院子裡酒意濃郁。
寂然無聲。
若是平視,那在院子裡酣睡的黑豬早就不滿的哼唧,跳到房頂上想要打架。思路 可是,這次卻靜悄悄的。
垂落的白衣衣袍一僵,殷倦之似是心有所感,宿醉的他一瞬間沒了酒意,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