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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道,鏡中仙竟然附身到他妻子身上,他再次崩潰了,一把火,燒死了生產後虛弱的娘子——這是姜女曾經告訴過他的焦屍弱點,他一直記在心裡。
沒關係,沒關係,他抱著襁褓中虛弱的女兒。
他還有女兒。
鏡中仙還需要他作為媒介收集皮囊,他暗暗等著有修士來降服它們這些怪物。
直至三年後,他以為終於可以度過了暗無天日的日子,卻沒想到,嬌嬌從來不曾存在過。
只有姜女。
只有焦屍。
嬌嬌小小的人,小小的手,卻蔓延出猙獰的鎖鏈,那鎖鏈將他的手腕穿透。
她歡快極了,看著他像是老狗一樣被拖行著,苟延殘喘。
他的皮肉被路面摩擦肉血模糊。
他在痛苦中輕喚著:「嬌嬌,嬌嬌。」
小小的人兒扯著鎖鏈,嬌嬌軟糯的大眼睛裡全都是冷漠,「別喊我,你這種卑微的凡人,以為自己是誰?」
他徹底醒了,這不是嬌嬌,不是他的女兒。
是,怪物。
糖葫蘆咕嚕嚕落在他的血跡上,分不清哪裡是糖汁,哪裡是血液。
上天不公。
白衣修士就要捏爆嬌嬌的頭,衛儀這一團血肉,完完全全的抱住了嬌嬌。
嬌嬌小小的身子顫了顫,青紫色的唇顫了顫,「……爹爹?」
衛儀淚流滿面,閉上了眼睛:
她喚了他一聲爹爹。
讓他跟嬌嬌一起死,他已經毫無眷戀。
……
謝冰的手,按在殷倦之腕上。
「大師兄,手下留人。」
那可怖的白光靈氣驟然停滯,堪堪在捏爆間懸崖勒馬。
殷倦之很不高興。
他垂眸,她的衣袖皺起,露出白皙腕骨
——那雙手腕,適才已然被他擒住扣在發頂。
再往下,是淺淺勾勒的腰身,而適才,他險些將過於纖細的腰肢折斷。
不耐的眸光閃了閃,終於褪去,復又籠罩上熟悉的懶散。
他抬起另外一隻手,拿開謝冰的手,「師妹,你犯了大錯。」
他似乎一直都這般懶散,這是身為門派大師兄的矜然與高貴:
「師妹,大師兄我今日便教你,什麼才是斬妖除魔。」
「你既然接了破妄堂的任務,第一條,便是為天下蒼生著想。」
當大師兄開口訓誡之時,呂初與金火肅然一驚,垂首站好,聆聽訓斥。
俱都不敢置喙。
謝冰:「???」
hello?你認真的?
你一個偽白蓮花·真黑心蓮,竟然現場教她怎麼降妖除魔?
現在的殷倦之還有理智,直至後期,變成了純粹的魔,那才是最為可怕的魔尊。
也是在那時候,才與聖子與後期的萱瑤對上。
「……所以但凡妖魔,亦或者是凡人,只要行不義之事,便可替天而行。」
「衛儀已然與妖魔為伍,而姜女更是作惡多端,師妹,你雖是廢丹與凡人無異,然而行事卻不能普通凡人一般,你已然踏上了修仙之路,自當謹記。」
說到最後,他話語涔然,已然有了些鄭重。
她立刻回神,臉上浮現出崇敬的笑意,「大師兄此言有理!聽大師兄一席話,我受益良多。」
呂初與金火正色道,「受教了!」
不得不說,大師兄的偽裝實在是太精妙了,若非她早就知道劇本,怕是要被正義凜然的大師兄迷個神魂顛倒。
等等……剛才……她到底為什麼會想到殷倦之!
謝冰想把自己腦殼給打掉!還嫌自己命不夠短?
黑心蓮是你能招惹的嗎?
「那師妹,你可以殺了。解決此事,我們便可回宗門。」
他面容慵懶,桃花眼含笑,似是對謝冰的吹捧極為受用。
謝冰沉默的走到這一對父女面前。
殷倦之是百年難得一遇,乃至千年一遇的天才,他不會懂得凡人的痛苦,呂初和金火亦是不會懂。
她之所以攔下殷倦之,只是因為她懂凡人無力的掙扎。
她蹲下身,撿起血泊中的糖葫蘆,遞給嬌嬌。
衛儀血肉模糊,而他依舊死死地抱住嬌嬌。
這是身為父親的本能。
「嬌嬌……」
「嬌嬌……」
小小的軟糯糰子捏著髒兮兮、血淋淋地糖葫蘆。
握緊。
謝冰清冷的面容上,閃過一絲不忍,她一嘆:
「衛儀雖犯下大錯,到底罪不至死。姜女,你要帶著他,一起死嗎?」
姜女的眸中閃過一絲迷茫與痛苦。
下一個瞬間,嬌嬌自爆了。
一道可怕的黑氣驟然爆裂,衛儀懷中的人兒已然成了一團血霧。
他崩潰大哭,跪伏在地上,無力的抓著不成型的血肉。
「嬌嬌,嬌嬌,你回來!爹爹我,好、好後悔啊……」
……
鎮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十幾戶人家一起辦喪事,愁雲慘澹,連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許多。
關於衛儀,張府等後續事宜交由當地鎮長解決,謝冰一行人已然離開了小鎮。
讓謝冰沒想到的是,他們離開了小鎮後,去了最近的最大的城池,呂初和殷倦之竟然在無意間達成了共鳴 ——給她買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