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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傷勢,究竟到了何種程度,要千燈界幾十年來的天地滋養靈氣來彌補?」
千燈寺是極為特殊的,特殊就在於,它是鎮壓鎖幽塔的結界。
鎖幽塔下,是幾十年前宮變身死的冥君殘魂。
冥君是千年來罕見的冥身,殺之不死,只能鎮壓殘魂,饒是如此,隔著深淵峽谷的鎖幽塔,已然被餘威煉成一片地獄。
地獄愈發灼熱可怖,千燈界這裡,便愈發生機勃勃,天地滋生的草木精怪便愈發生機濃郁。
生與死,抵死交織。
這是整個修仙界不曾所知的秘境。
蘇佻佻懶懶道:「你罰了他,也是保了他,便不會任由他送死。你想養個精怪娃娃,想養爐鼎也好,單純聖母心發作也好,都與我無關,只要別給我找不痛快,隨你怎麼樣,我就當沒看到,你好,我也好。」
她的婚事正在商談:
冥主冥寒蝶被魔界這邊反水打的極為辛苦,便將主意打在了妖都上。
妖都與幽都素有聯姻的歷史,只不過上一次還是上百年前的事情,蘇家善出美人,又是幽都中流砥柱,聯姻之事,進展的很順利。
只不過妖太子那蠢小子,被那第一美人迷的神魂顛倒,婚事陷入僵局,此時若是她的任務出了紕漏,陰沉不定的冥主對她不滿,誰知道會做什麼呢?
蘇佻佻高傲自負,自以為聰明。
眼見為實,她只看到了片面,加之猜測,便成為自己篤信的事實。
她自以為是,言之鑿鑿,以為這便是所謂的「真相」。
靈肅大師手中的念珠,緩緩停滯。
他微嘆一聲,「既然蘇少主如此堅持,老衲只能遵從。只是千燈寺與鎖幽塔乃天地命脈,一息相接,千燈寺的生機驟然變動,怕是鎖幽塔不穩。」
蘇佻佻嘻嘻一笑,紫灰色的眸子美艷到不可方物。
她嘲諷道:
「冥君死了幾十年,身體都被碾成渣揚了,魂魄被切割成無數份,鎖幽塔里像是煉獄一般。你覺著,冥君大人那一縷魂魄,還能活過來嗎?」
……
禁閉室內,寂然無聲。
黑漆漆的房間裡,只有入門處落了一角油燈。
而此刻,那盞油燈被枯瘦的手抬起,緩緩的,提燈走向深處。
黑暗中,坐著一個身量尚矮的孩童。
他的面容白皙,年齡尚小,卻隱隱有一抹,蔑視眾生的悲憫。
他閉著眼睛,小眉頭緊皺,似是痛苦不堪。
直至滿頭冷汗,他霍然驚醒,那一瞬間,他澄澈的眸子裡,是瘋狂翻湧的混沌霧氣。
靈肅大師緩緩蹲下,平視著阿九:
「心魔,開始萌芽,總有一日,它要吞噬於你。」
「阿九,你為何不斬斷心魔?」
他的掌中,赫然出現了一枚圓滾滾的果實。
那果實紋路清晰,赫然是木質的,似是裂開的殼拼湊在一起,有什麼蜷縮在裡面。
「你的草精便在這殼裡,斬斷心魔,便可繼續走在修行大道之上。」
那蒼老縱橫的溝壑里,眼神漸漸,顯得偏執而瘋狂。
像是質問的信徒。
——五年前的那一瞬間,百年未動的佛心,隱隱有些震動。
從天地間,隱約傳來一抹空靈的旨意。
聖子降世。
他便是聖子第一位信徒。
聖子是純淨的璞玉,本該無欲無求,藐視眾生。
可是不知道從何時起,阿九的身邊,便出現了一根草。
阿九本該看著無數的生靈生死由命,卻為了一個草精,違抗了靈肅大師的命令。
那天,他並未交出培育的草精。他用瘦弱的身體,撐了一百道鞭子,鮮血淋漓。
僅僅為了保住微不足道的草。
聖子降世,福祉眾生。
聖子本不該為了一個草精而駐足。
更讓靈肅驚懼不安的是,尚未歸位的聖子,赫然悄然產生了「心魔」!
「心魔」此物,在修仙界極為罕見。
它最初萌發之時,是執念、是偏執、是求而不得,是懊悔惱恨……
對於尋常人來說,生出執念極為尋常,這些情緒只會成為道心路上的磨練,並不會衍變成令人聞風喪膽的「心魔」。若後演變成心魔,所受歷練著,無一不是修仙界中的佼佼者。
是劫難,也是歷練,若是能度過心魔,便可修為大進,可踏飛升。
數百年來,聽聞煉心魔者,也不過數人。
對於阿九來說,在執念萌發的那一瞬間,便成為可怕的災難:
——他的心,太乾淨、太澄澈。
他本就是天地之間降生,行的是天意輪迴之事。
他的靈台,空茫無一物。
而現在,他將他的靈台上,放了一株狗尾巴草。
……
眸中的那抹混沌灰濛尚未褪去,阿九的眸光,落在靈肅大師蒼老的掌心。思路╭ァんΘм んΘмヤ
是小尾巴圓溜溜的殼呀。
他輕輕開口:
「斬斷,心魔?」
「斬誰呢?」
「小尾巴?」
那一瞬間,靈肅蒼老的面容驟然一緊,殺意!
這怎麼可能?
五年來,阿九就像是極為透徹的水晶之人,無欲無求、平淡玄然。
沒有欲望殺意,更沒有所求貪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