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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著幾乎殘破的身體,一寸一寸,爬過去。
通澈的白玉地面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喉嚨滾動,是含糊不清的呼喚,「大、大師姐……」
他已然快被鞭笞的神形俱滅,這呼喚的聲音微不可聞,瞬間便被淹沒在轟隆隆的雷聲中。
神識。
這雷光,劈向的是她神識海。
無聲無形,卻更為致命。
能為別人擋下五百道神識刑罰的,又有多少?
更何況,謝冰身在極為特殊的金丹期,這次,神識深受重創,怕是修行路受創,短時間難以重回金丹……
有人不忍心在看下去,紛紛別過去視線。
宿采逸睜著眼睛,像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一眨不眨地盯著謝冰。
直至謝冰行刑結束,他終於昏了過去-
太虛派中的主峰一脈,一向高潔,凌然於眾,數百年來,都是太虛派眾人仰慕的頂端。這次醜聞性質十分惡劣,直接引爆了整個宗門。
主座大人的弟子,一個天資卓越,卻因為淵魔出世失了靈丹,一個糊塗犯下重罪,封了丹田發配到苦寒靈礦,另外一個是苦主,已經成為年青一代最早進入金丹期的修士,卻承擔了五百吞神銷骨鞭,怕是修為大降……
當時主座大人清冷無私,任由藏成化真人處置,絲毫沒有為犯下大錯的宿采逸求情,倒是讓眾多弟子們深知宗門刑罰之嚴苛,俱都兢兢業業,不敢再犯。
藏成化趁機命執法隊張岩肅清門派,一時間門派之風更為謹然。
在平靜的水面下,八卦玉簡上,不起眼的地方消息在緩緩著:
這裡是摘錄的修士投稿,有的是隻言片語,有的是長篇大論,漸漸的,話題變得趨同,大家在討論一個問題:修士失去靈丹,究竟該不該認命呢?
修士修煉一生,都是與自己的命運做鬥爭,與天抗爭,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為了修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隨時都可能失去性命,修為盡廢,若是碰到碎丹這等滅頂之事,能苟全性命,甚至還有再修行可能……究竟要不要像是萱瑤這樣,再爭一回?
眾說紛紜,而外界紛紛擾擾皆數與謝冰無關。
她昏迷了三日,一直蜷縮在神識海中。
五百道鞭笞懲戒,直接打在神識上,比肉體的痛苦更甚,痛到最後,幾乎能讓人自爆神識海。
行刑當時,刑堂的人一直密切觀察著謝冰,防止謝冰因為過於痛苦而自爆神識海——這在太虛派以往的刑罰中不是沒有發生過。
這比剖丹的痛苦更盛百倍,這也是為何當謝冰選擇承受五百道神識鞭笞,也不願承受剖丹,大家相信她的原因。
若非謝冰重活一世,又有人魚幻境破心魔,淬鍊心智,怕是絕對無法承擔。
等到謝冰承受完,她徹底安心地昏了過去。
謝冰的神識海千瘡百孔,已經成了一片混沌而破碎的廢墟,天幕已經看不到了,漫無邊際的灰色混沌霧氣重新侵襲整個神識海,寬闊的天地變成了窄窄的一線。
狹小的範圍內,昏昏沉沉,連文學銀河都只能露出瘦弱的一段,並且變得渾濁不堪,那些圍繞著銀河的銀色花海,被碾碎成狼狽的花瓣泥。
雷光將這裡肆虐成一片轟天裂地的荒蕪。
……受重傷會從金丹期掉到出竅期,這樣的傷勢怕是能掉到剛築基!
謝冰神識袒露無疑,一身血跡,她勉強凝神,躺在了鋪滿的銀色花瓣上。
銀河中有詩句泛著銀色的光,漸漸縈繞到謝冰的手腕上,侵入到她的身體內。
而濃厚的灰色霧氣顫了顫,有黯淡的光艱難地從灰色霧氣中擠出來,落在她白如紙的面容上。
【系統:消耗金丹期專用不掉段位卡1張,已用2張,剩餘1張。金丹塑造進度由0降至-50。】
【系統:宿主神識崩潰!自動疊加使用雙倍恢復卡兩張,修煉速度+100,剩餘0張。】
是,謝冰在籌謀的當初,便是提前將所有的一切都算了進去。
一步一步,殫精竭慮,終於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她安然地躺在銀河旁。
銀色的光點,昏黃的月色,漸漸將她的身形籠罩住,再也看不清真實的身形。
……
等她甦醒的時候,入目的便是月色如洗,銀河漫光。
她用手掌撐起身體,與剛開始的瀕死感相比,現在雖然神識滯澀,但是好多了。而神識海也在漸漸恢復,灰色的混沌霧氣已經消散了許多。
在神識海中不知歲月,她也不知道昏迷了幾天,略略掃了一眼神識海便出去了。
身體依舊是沉重的,眼前卻隱約有些光,謝冰顫了顫眼睫,一抹光亮便展露在她的面前。
有隱約的水聲在嘩啦啦,她看到有女侍正在絞手帕,感覺到動靜,那女侍驚呼一聲,「謝師姐醒了!」
她連忙過來扶著謝冰坐起來,謝冰這才發現她頭上頂著一塊手帕,而額頭和周身都有些熱意,竟然是發燒了……
身體和神識遭受雙重痛苦,身體直接出現了反應,估計也燒了幾天了。
「謝師姐可算是醒了,我去找師兄!」說完,那女侍一溜煙的就不見了。
謝冰連抓都沒抓住,她現在連捏緊的力氣都沒有。
她環視周圍,依舊是小憩園,大師兄的住所。內門弟子一般都配備的有侍者,多是品性好的外門弟子所擔當,剛才的侍女她隱約有些面熟,應當是以前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