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頁
他俯身吻住她,不讓她說下去。
謝冰掙扎了一瞬,垂落在身側的手顫了顫,緩緩的攬住了殷倦之勁瘦的腰,任他所為。
……
「謝冰,謝冰。」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有人在呼喚她。
誰在喚她?
「謝冰,跟我走。」
走?又能走到哪裡去?
她想要在混沌黑暗中,捕捉到一抹虛無的聲音,可是到處是黑暗,她找不到那抹聲音。
是……殷倦之嗎?
跟他走,能到哪裡呢?
他真的喜歡她嗎?可是日後,這點喜歡也許便會反噬她。
想要做傀儡便做傀儡,想要殺便殺了。
喜歡,還不夠。
這些,還不夠。
留在魔宮嗎,失去自由嗎。
他不會懂。
她現在,已經無路可去。
卑微黯淡的人,也許一直想要強大。
她什麼都不能說。
不是沒想過屈服,可是無論如何,咬牙撐著,死也不會暴露自己的淚水和傷痛。
寧可死,不屈服。
搖尾乞憐,剖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這是多麼血淋淋啊天才一秒記住 ——自尊做不到,腰脊做不到,山川河水所謂自由,亦是做不到。
前世如此。
此生亦是。
……
「你不能再呆在這裡,時間不多了,不論是受刑,亦或者是關押,你都要醒來,否則,只有被處死。」
「躲在這裡,是辦法嗎?呂初死了,難道你要陪著她一起去死?」
對於正道中人來說,名聲與聲望,是最為重要的東西,甚至比命還要重要。
如今傳言,已然變成謝冰之所以能修為大進,是因為暗自修魔,以冥修手段吞噬修士增進修為。
這次花錦鎮便是與冥主勾結,謝冰吞噬數百修士和數千百姓的精魄助長修為,卻沒想成魔,失控之下連自己的活腦也被獻祭,這才東窗事發。
這一年多來,書修聞所未聞,從一介凡人變成修仙界中矚目的新秀,負面聲望與正面聲望交織,在謝冰幾乎與五靈根萱瑤並立的灼灼矚目中,吸引了多少修士的視線,承受了多少讚譽。
然而,謝冰成魔。這一年多來越是矚目,就越是引發質疑。
整個修仙界,都被謝冰給遮蔽了。
她的修為精進,只是因為成了冥修,她的手中,全都是無辜生靈的鮮血。
而在這千夫所指中,與書修最為接近的「儒修」,更是被認為與冥修有染,亦是愈發慘烈 ——儒修本就與世無爭,埋頭書本間,只是因為數百年前儒修藍滄然叛變正道,赫然成了冥修,正邪大戰中死傷生靈無數,這其中脫不開藍滄然的手筆。
自此,儒修成為修仙界中被鄙視的底端。
數萬儒修,如今因為謝冰成魔的事情,又成了指責的對象。
「饒是成魔,謝冰,你也要站出來。」
殷倦之的話激怒了謝冰。
為什麼,一次一次逼她?
要她失去。
要她一無所有。
她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抓不住。
眼裡的光,一點點熄滅。
謝冰忽而笑了:「我不在乎。」
她不知道嗎?她當然知道。
冥寒蝶是要她碾碎成不堪入目的碎片,他是要她身敗名裂,失去所有。
所有的後招,也許在一年前便已經布下,如今,業已成為殺死她的利刃。
而這,遠遠不夠,一環接一環,直至她辯駁,直至敲碎她的脊樑,讓她後悔,卑微的跪在冥寒蝶腳下祈求。
可是,當呂初死了,她便已經明白,她已然了無牽掛。
她不會去想,是否天下正道會饒恕一個魔。
因為她身為書修,身為正道之首顧莫念之徒弟,自然知道成魔的可怕後果。
她自然知道,不會有人相信。
呂初曾經責怪過謝冰,說她總是將事情想到最糟糕,可是她不知道,謝冰一直以來的人生路上,從未有過光明敞亮的時刻。
目之所及,觸之所及,全都是陷阱,欺騙,隱瞞,無力的掙扎。
不低頭。
不低頭。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一個人負隅頑抗,有什麼用呢?
她沒想活。
她一個人悄無聲息的來,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離去,又能怎麼樣呢?
謝冰的手微微顫抖,她閉上眼睛:
「你滾!滾出去!」
「否則,我殺了你!」
……
殷倦之沒滾。
他像是哄孩子那樣,將謝冰抱在自己懷中,他抱得那樣緊,那樣親昵,高挺的鼻樑蹭過謝冰的臉,「我知道,你不在乎,死了也不在乎。但是,以後你出去,你喜歡誰,我都不會攔你,如何?」
「你想與誰雙修,便與誰雙修。」
他緊緊抱著謝冰,一直抱著不分開,眼睛裡流光冷然,唇角卻是勾著的:「你不是說,你有喜歡的人麼?日後你想跟他在一起雙修,便雙修,好不好?」
謝冰怔怔的看著他,似是在辨認他是誰。
殷倦之知道謝冰現在沒有腦子,純粹是情緒和本能,若非入魔,早就已經死了。
她這魔成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全憑本能,根本沒有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