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頁
酥酥麻麻的觸感循著手腕傳來,殷倦之臉色變了。
「師妹,謝冰,你停下來,這是你殘存的夢境,你現在想雙修,是想死嗎?」
清冷淡然的白皙面容上,遍布黑色花紋,幾乎遮掩住她的臉,只有那雙眸子,澄澈卻空洞,她舔了舔唇角,仍然殘留著一絲血跡。
那雙已然入魔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妖冶的笑。
謝冰終於開口說話,與她以往的清淡嗓音不同,死氣里,縈繞著綿延入骨的蠱惑:
「乖一點,別動。」
殷倦之:「……」
別動?
謝冰沒了腦子,更是無所顧忌,竟然真的要在夢境裡雙修。
他一時間心頭怒氣而起,然而……
夢境一觸即碎,謝冰受到任何刺激,夢境震盪,便永遠也回不來了。
他壓低聲音道:「謝冰,你收斂一下,把你的藤蔓都收起來,我不會對你產生威脅。」
他的話起到了反作用。
謝冰低低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那些纏繞在他手腕上的藤蔓將他束縛的更緊,殷倦之臉色幾變,喉結微微滾動,他的眸色越發深沉,似是想到了什麼。
直至確定殷倦之不會反抗,藤蔓這才停止。
長長的烏髮垂落下來,落在他已然凌亂的胸口處。
殷倦之的腰封已然被扯了下來,隨意丟落在碾碎的花叢里,衣衫散亂。
他放鬆了抵抗,微揚下巴,眸光涔涔看著身上的少女,恍若兩團幽深的黑火。
她的指腹專心致志的摸索著胸肌,似有所感,轉眸與他對視。
「今天,饒不了你。」
她越發過分起來,手指掠過的地方仿佛點了一叢叢的火,灼燒的人幾乎失去理智。
「我曾經想,我一定要讓你後悔,一定要狠狠折磨你……」
她的話語蹭在他耳垂邊,狠厲的話語便成了呢喃的情話。
事實上,他還沒有想通謝冰學到了合歡宗多少書籍,所謂的折磨究竟在那本書上,他的唇上便纏上了清冷冰涼。
那聲悶喘,被淹沒在唇齒間。
……
腳下窄窄的方寸之花在盛放,細碎的花香瀰漫開來。
隔著綿延的花香,夢境中昏沉黑暗饒是天崩地陷,轟塌震顫,俱都與他們無關。
漫天濃郁天幕下,是一閃而過的閃耀流星雨。
征服和占有,馳騁與侵占。
桃花眼微微泛起一層水光,眼尾挑起殷紅,薄薄的嘴唇已然泛起微紅,喘息瞬息便又被湊過來的貝齒啃噬。
她似是懷著恨與怨,將他的唇、乃至他整個人,當做冰冷的憎惡。
他是她的俘虜。
兩人糾纏間,殷倦之的心口處縈繞黑色的花瓣,是黑色曼珠沙華,那花瓣細碎婆娑,似是地獄而來的猙獰觸角,終於消失在謝冰的心口。
謝冰身上的黑色紋路恍若流動,一寸一寸的,愈發濃烈。
黑色的紋路漸漸凝實,而天際的崩塌漸緩。
他的胸骨,緩緩滲出一絲森白。
那是陰森的骨。
從心口一直枯骨到手臂,吞噬血肉。
他在微微的顫抖,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纖細的手指便觸碰到他的白骨上,溫柔地數肋排。
一,二,三,四,五……
一……
白骨……
她其實,也是被他這樣,一根一根,摸過每一根白骨。
……
她其實不在乎自己怎麼死。
可是從沒有想過,要再次接受呂初的死。
那日,僅僅剩下一個時辰。
謝冰一念成魔的當口,呂初落淚了。
屍傀的一滴淚,將謝冰喚醒過來。
謝冰抱著呂初的腰,不願意呂初離開,她寧願呂初留下來,生生世世陪著她。
她這兩世,都是在不知名的命運下苟延殘喘,她一直在習慣失去。
她告訴自己,不要想要奢望,不要想要覬覦,學會接受一無所有,學會接受低賤與卑微。
這個吃人的世界裡,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日復一日的熬,日復一日的苟。
到了最後,自己都忘了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
太苦了。
苦到她的世界裡毫無顏色,灰濛濛的一片,可是一抹盈盈的光,始終在微微的閃爍著。
上一世,呂初死了之後,謝冰便在想念她,在孤寂的傀儡幾十年裡,謝冰也在想念她。
沒有任何人,能讓她再次展露輕鬆的笑臉。
從此,再也沒有人喊她二水。
世間的苦難與歡樂大抵相同,可是再也沒有人與她分享一絲盈快,再也沒有人聽她想要訴說的那一刻。
她要呂初留下來。
可是,呂初,依舊是呂初。
呂初不想當屍傀。
她從未見過屍傀能脫離冥主的控制,可是呂初,一直在哭。
初時是酸澀的淚,後來,流淌下來的,是血淚。
一滴一滴,墜落在太虛派白色的衣袍上,觸目驚心。
違抗命令,屍傀的魂魄便在燃燒,破碎,這是需要怎麼樣的毅力才能抵消。
謝冰哽咽著說,她錯了。
她懂呂初想要什麼。
呂初寧願死,也不願在屍傀的軀殼中苟且偷生。
而她亦是,所以,她不該這樣對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