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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激怒的海面,狂風呼嘯,已經濡濕的大片青色裙擺沉沉貼在身上,謝冰臉色蒼白似是鬼,平靜的看著剛剛熄滅的劍光。
一隻有力的、帶著些薄繭的手,為謝冰撐起淡黃破舊的油紙傘。
呂初面無表情,站在謝冰身邊,看著步戰。
「步師兄,我以為你起碼會理解。」
吹雪谷與太虛派交好,去年的門派大比謝冰與步戰點頭之交,沒想到步戰依舊不相信謝冰。
步戰身上未沾水漬,身後背著一把極為鋒利的大刀,他眉眼粗獷,「謝冰,你知不知道,一次門派大比秘境試煉中死去的人,有多少?」
謝冰微怔:「什麼?」
步戰師兄嘆了一口氣道:「至少數百人。」
他的眸光里,隱約有些悲憫:「死亡對於修士來說,並非是最大的恐懼,而是敗給恐懼。我生於吹雪谷,我自不會輕易認輸。」
「即便這是假的?」
謝冰只覺著呼吸的都冷的,她忽而覺著,幕後之人,將一切算的太准了。
就算是有異常又如何?有猜測又能如何?只能按照既定的軌跡走下去。天才一秒記住 即便是錯的。
「這個秘境試煉,我們都知道,冥修才是幕後之人。真實與虛妄的界限在哪裡?你看到的,真的是你以為的?你猜測的,真的是真實的?」
步戰俯視著謝冰,看著油紙傘下的兩個少女:「你又如何保證你猜想的是真的,而我們所看到的,是假的?」
謝冰咬牙:「我看到的,自然是真的。」
「我看的,也是真的。」
步戰忽而笑了,笑得有些爽朗:「所以,我認為,你也有嫌疑,誰知你是不是屍傀呢?」
「我不是。」
他背著刀,從謝冰旁邊錯身而過,嘩啦啦的雨聲微不可聞的一弱,隨即,耳畔全都籠滿了肆虐的雨聲。
「證據呢?」
背後的青石板路上,傳來步戰隱約在雷聲中的話語:「我修行數百載,至今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想。謝冰,我們只能各自為戰。」
步戰離開了。
空寂的青石板上,積水倒映著謝冰與呂初的倒影。
牆邊,是謝冰張貼的無數張紙。上面的墨跡被暴雨沖刷,糊成一片片醜陋的墨團。
有的紙張已然掉落,與路旁碎裂的梔子花瓣混在一起,活著泥水,成了醜陋的一團。
冷意發寒刺骨。
她有些微微的發抖。
呂初有些擔憂的看著謝冰:「二水,你沒事吧?沒人聽不要緊,我們做的是對的,你不要生氣。」
「我沒有生氣。」
謝冰喃喃道,「我又何嘗不知道?」
步戰說的話,她當然知道。
可是,心底深處,有一種強烈的恐慌,讓她想要邁過自保的想法,多做一點什麼,再多做一點什麼……
儘管這是徒勞的。
謝冰總覺著,她要努力做什麼,要盡力抓住什麼。
如果不做,她一定會後悔。
謝冰垂著眼眸,鼻尖是一抹清淡的梔子花香。
「我只是覺著,孤立無援。」
呂初平視著謝冰,她看到謝冰漆黑的烏髮垂落,軟軟的劉海搭在額頭,許是因為睏倦了,眼底的黑眼圈更顯得濃郁。
是憔悴堅定的溫柔。
她的鼻腔一酸,溫熱的手,攬住了謝冰的肩頭:
「二水,別怕,你不是孤立無援。我一直在。」
謝冰埋在她懷中,喉間隱約哽咽:「我知道。」
「我知道。」
遠遠的,蘭益善舉著淺黃色油紙傘,平靜的立在暴雨中。
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唇角微勾。
……
兇案發生現場,是謝冰曾經寄宿過的中年女人家中。
這天夜裡的暴雨減弱了她的尖叫與呼救,幸虧有夜晚探尋線索的修士在附近,饒是如此,趕過去的時候,陶娘子已然死了。
躺在地上的不僅是陶娘子,還有她四歲的兒子。
現場肉血模糊,陶娘子和兒子的眼球都被搗碎,腦漿迸裂,這是最殘忍的死法。
凶鬼。
趕來的不僅是鎮長,還有修士們。
謝冰沉著臉看著陶娘子淺櫻色的襦裙,襦裙上全都是血,地上是她掙扎的血痕,而她的懷裡,死死扣著小小的身體,直到死前,陶娘子還在想要護住兒子。
只是,厲鬼作祟,沒有凡人,能抵抗超脫凡人的力量。
鼻尖,是一抹淡淡的梔子花香,與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更為濃郁,卻隱約有些作嘔。
謝冰現在是鎮長重點照顧對象,看到謝冰就把她攔住,謝冰不管不顧的衝進裡屋,想攔謝冰的人都被呂初給扔出去。
一手一個小朋友。
謝冰皺著眉頭翻找被褥,不去管屋外大吼的鎮長:「你這外來者,你這是在破壞現場!我告訴你,都是你們這些外來者做出來的好事兒!我們鎮上可從來沒有出過這種惡性事件!」
哪裡來的香味呢?
蘭益善與她一同翻找,房間擺設很簡單,而在箱籠里,看到了很多支做成乾花的梔子花,許是經過特製,還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不僅是如此,還有不少新鮮的梔子花插在瓶子裡,擺放在角落。
似乎平平無奇,僅僅是個擅長制香料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