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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太虛峰師父內院, 除了師兄弟們,不會有人來, 而他們,都已經進了房間看小師妹,不會……不會有人看一眼做錯事的他。
宿采逸又吐了一口血, 他無力的撐著身體,想要站起身來。
像是窮途末路的小獸。
青色的裙角,出現在他眼帘。
宿采逸心頭一悸動,霍然抬頭,「大師姐?」
謝冰站的筆直,從上到下俯視著他,眼睛裡黑白分明,沒有說話。
宿采逸委屈的梗著脖子看謝冰,適才一直在認錯的他,死死咬著唇。
從小到大,一向寵溺他的大師姐,這次也要來斥罵他嗎?
半晌,他才開口道,「大師姐,我不是有意的……」
謝冰蹲下身來,青色裙擺鋪在地上,她平視著宿采逸,看著少年愧疚不安,蒼白的臉。
她搖了搖頭,「你當然不是有意的。」
「阿逸,不是你的錯。」
有一說一,不是宿采逸引起來淵魔入侵,也不是宿采逸讓萱瑤落入焚天谷手中,更不是宿采逸捏碎了萱瑤的靈丹。
師父和師兄們如此對宿采逸,不過是因為他最小,資歷最淺,那是對小師弟沒有護好小師妹的失望和對小師妹的護短,更是對萱瑤成了廢人的痛心。
師父讓宿采逸跪下,田喜直接斥責踢宿采逸,也不過是他們真的將小師弟當做了家人,才會這般做派。
……師父對她掏心掏肺,虛與委蛇,才是沒將她當做家人,甚至沒當做人。
她就是個活的鼎。
……但是,這樣的斥責鄙夷,是一向驕傲的小師弟從未感受過的。
她前世,在山中恍如囚徒,並不知道宿采逸遭受了這些。
小師弟瘦弱的肩膀,不能承受萱瑤成了廢人的後果,也不能面對師父師兄弟們的失望與憤怒。
前世,被逼成這樣的宿采逸,才會被師父利用借刀殺人,才會如此執念想要恢復萱瑤的飛升之路,才會對無關緊要的自己殘忍。
可是,即便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她也永遠無法原諒他。
……
這是大師姐熟悉的,溫柔的安慰話語。
宿采逸一怔,頗有些不可置信,轉瞬間便變成了沮喪,「大師姐,你不用安慰我。」
「我不會再安慰你。」
謝冰搖了搖頭,「我早就說了,你該長大了。」
只有沒長大的孩子,才會有這般天真的殘忍。
宿采逸神色間有些恍然,他隱約記得,這是半年前,大師姐告訴他的話語。
從那之後,一向寵溺他的大師姐,仿佛變了。
長大……
在大師姐心裡,自己一直沒長大嗎?
謝冰掏出來一方手帕,身子微傾,認認真真,毫不嫌棄地擦去他臉上的淚痕與污漬。
就像是多年前,他在山中與她相依為命的歲月。
宿采逸怔怔地看著那白皙的手指,眼淚啪嗒一聲落下。
「只有、只有大師姐還寬慰我……」
她的手,像是小時候一樣放在了他的頭頂,揉了揉他凌亂、濕漉漉的長髮:
「阿逸,我剛才說的是真的,不是你的錯……最起碼,萱瑤碎丹,不是你的錯。」
……什麼?
宿采逸霍然抬頭,瞳孔微縮看向謝冰。
謝冰明明還在笑著,那笑容卻極淡極淡:
「我也很憂心師妹,但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昏迷了五日,對麼?」
宿采逸楞楞點頭,「是。」
「那這五天中,小師妹都在焚天谷,這五天的時間,足夠她報信,為什麼太虛派始終沒有收到消息?」
「……師姐的意思?」
宿采逸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萱瑤在焚天谷的五日究竟遭罪了什麼,很少有人知道。
在事發當時,更不知道萱瑤被救到焚天谷後,便喜歡上谷焚天,陷入到初戀。
那幾天走的是書中女主的愛情線,愛情線開起來的時候還在乎時間嗎?
初時萱瑤隱藏身份,萱瑤嬌憨活潑,軟糯迷人,谷焚天被她打動,主動追求,兩個人在焚天谷烈焰火下浪漫擁吻,甜的過分,甜的掉牙。
謝冰還記得書上寫少女愛情萌發,天真爛漫的想要與谷焚天結為道侶,生生世世只愛他一人。
所以在第五天萱瑤告訴了谷焚天她的身份,谷焚天為了南宮聽雪報復顧莫念,狠下心對萱瑤出手,兩個人相愛相殺,也是一個可以被挽回的挫折:儘管她的初戀無疾而終,靈丹也可以失而復得。
至於配角,比如說宿采逸什麼的,只是一個取女配不用的靈丹的工具而已。
萱瑤從淵魔手中直接落入焚天谷被毀了靈丹,和落入焚天谷自己呆了五天不求救被毀了靈丹,有區別嗎?
有,區別可太大了。
最起碼,最直接責任人,不是小師弟宿采逸。
宿采逸皺眉,「也許是谷焚天關了小師妹五日呢?」
謝冰言盡於此,多餘的也不能再說了。
她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小師妹。」
宿采逸遲疑了一下,本來想繼續跪好,終於還是悄無聲息的墜在謝冰身後。
……
謝冰進門的時候,一直昏迷的萱瑤才醒沒多久,正處在脆弱彷徨不可置信的階段。剛剛踏入修仙之路,靈丹沒了,萱瑤一直在垂著頭哭泣,哭的無聲無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站在一邊的師兄弟們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