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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然成了血人,唯有貫穿身體的巨大白色曼珠沙華,在發出灼灼的光。
微閃,微閃。
涓涓的血流出來,他恍若已然千瘡百孔。
他似有所感,終於抬頭。
他與她對視。
……
孔逸仙一直在旁邊看著,看的牙都要倒了,手中的酒都不香了。
——怎麼回事?
不知道為何,他對於謝冰有種天然的親切,他仿佛比任何人都容易懂她。
在太虛派之時,顧莫念還對謝冰視若不見之時,他便已經覺著謝冰很對自己胃口,這種對胃口,不像是才認識,倒像是認識多年……
謝冰向他借南宮聽雪指骨之時,他分明是將謝冰的一襲青裙,與白衣少女重合在一起。
在某一方面,謝冰赫然與南宮聽雪有相似之處,若是聽雪的女兒還活著,想必與謝冰一樣吧?思路手機端 只是,今日謝冰在九霄面前的所為,總是讓他感覺與他所認識的「謝冰」不符,他總覺著,這與藏書閣里的那個謝冰,不一樣。
難道……謝冰打算反抗聖子?
孔逸仙瞳孔一縮,連忙又灌了一口酒。
他定然是瘋了!
這世間,除了南宮聽雪,沒有人敢反抗聖子,反抗聖意,反抗天道!
謝冰這般溫順,無非是知事不可為罷了!她怎麼敢在天下人面前反抗九霄?
一壺酒飲盡,他赫然看到,謝冰已經快要走過來了。
……
聖道很聖潔,聖道很長很長。
謝冰走的很慢。
她走過了太多人,她看到了太多死去的修士,她看到了醫修們在療傷,她看到了孔逸仙。
她終於走到孔逸仙面前。
她笑了起來,她扭身遙遙看向九霄,「九哥哥。」
九霄淡漠看著她,「嗯?」
她乖乖請示道:「我想起一事,孔前輩明日一早便要動身離開,再次隱世不出,此生難見。我本來是要送前輩的。只是驟然與九哥哥今夜大婚,明日一早定然是沒有力氣來送前輩。」
有人調笑起來,這倒是也是,大婚紅燭高照,溫香軟玉,誰又能一早起來送前輩辭行呢?
九霄輕聲道:「你的冤情得洗,孔真人出力良多,你想如何?」
孔逸仙不明白謝冰想要做什麼,然而當她提到他的名字時候,便有一種隱隱的默契,他直接向著謝冰而去。
謝冰極為平靜:「我前兩日借了孔仙人的東西忘了還,今日還給孔仙人便可,明日便不送他啦。」
九霄的瞳孔深處,是淡漠的白。
「不許說話,還物便可。」
謝冰笑起來:「我自然不需說話,我只與九哥哥說話。」
遙遙聖道盡頭,南宮無寐半跪在原地,他的脖頸之上,架著司徒同光森冷的劍。
妄劍在此,誰能放肆?
南宮無寐就那麼死死盯著謝冰。
看她與九霄調笑。
看她說什麼大婚次日毫無力氣。
他句句都聽著,句句都殺人。
他微微閉眼,唇角是一絲譏諷的慘笑。
……
孔逸仙眼眸微微一斂。
——謝冰借了他聽雪的指骨。
若非這世間,他唯獨欣賞謝冰,他根本不會借走聽雪指骨,現在還給他,理所當然,只是,謝冰為何要挑在此時?
兩人站的是那樣近。
謝冰背對著九霄,東西攏在袖中用手帕半遮,她往他掌心裡,放了下去。
孔逸仙的瞳孔一縮。
白色的手帕里,是森寒的骨,那骨分明沒有露出來,卻有一抹小小的銀魚從謝冰的手指里穿破消失。
他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握緊了手帕,輕聲道:
「知道了,明日不必來送。」
……
她站在南宮無寐面前,居高臨下。
司徒同光身後背著雪白拂塵,他笑吟吟道:
「魔尊大人,睜開眼睛看著。」
他與南宮無寐交手那麼多次,每次都要吃虧,險些斃命,如今風水輪流轉,仇人在手,何其痛快!
妄劍的劍光抵在他的喉嚨,割出一道細細的、絕望的鮮血。
南宮無寐緩緩地睜開眼睛。
那眼眸里已然充血。
血光縈繞中,唯有沉默、絕望、眷戀交織。
他沒有說話。
他只是深深的看著謝冰,就像是看著永遠不可企及的夢。
她還是跟著他走了,她還是放開了手,她順從的與聖子大婚。
他開始懷疑,謝冰當日所說的殺聖子,究竟是真的嗎?
從一開始,他便被她騙著。
她騙他,不過是為了自保,她騙他,不過是為了扳倒顧莫念。
那麼……她所說的那些事,究竟真實存在呢,還是她編織給自己的幻夢?
如今大局已定,她知他捨不得,他不想殺他,她要乾乾淨淨而去。
當日所說的話,竟然真的成了真:
最後的信他,是孤注一擲,再被騙,便是死。
他要死在她身上。
他沙啞開口:
「不知聖子之妻,要贈與本尊什麼?」
……
九霄的聲音從遙遙傳來:「小尾巴,你只能說一句話。」
一句話。
今日,他只允許謝冰說出一句話,謝冰這句話,必須讓她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