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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已升任工部侍郎的周允晟也在陪同之列。
幾人風塵僕僕到得兩江,洪水還在肆虐,身為兩江巡撫的俞寶田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視察災情,聽聞太子駕臨,連忙在官邸設下酒宴款待。
說是酒宴卻是有些誇張,不過一張破破爛爛的圓桌,幾個缺了口的碗碟並冷掉的饅頭和幾樣醃菜,若是沒有茶水送服,委實下不了口。
太子一見這席面,表情就陰沉下來,七皇子卻安之若素。
俞寶田假作不知,恭恭敬敬給太子夾了一個冷硬的饅頭並幾根榨菜絲,說道,“因洪水肆虐道路阻斷,這堃城裡已是彈盡糧絕,委實找不到好酒給殿下佐餐,還請殿下莫怪。”
因戒掉了寒食散,太子已經許久未曾酗酒,但在世人眼中,他還是以前那個無酒不歡的荒yín儲君。俞寶田為人剛正不阿,對太子的放誕不羈頗有微詞,故而幾次上疏奏請廢太子,可算是太子的眼中釘。
這二人相互看不順眼,一來便暗中對上了。
太子面無表情,眼中卻浮現幾絲戾氣。
七皇子一言不發,只等著太子發難。俞寶田乃大周一等一的能臣,又是天辰帝的心腹,此次賑災事關重大,若太子一來就懲處了最得力的助手,這趟差事一定辦砸。如此,他出頭的機會也就到了。
太子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正準備開口說話,置於桌下的左手卻被一隻溫熱細膩的手掌握住了。他心神微盪,面上卻分毫不漏,只飛快瞥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周允晟一眼。
三年過去,少年剛剛及冠,五官長開了些許,越發顯得面如冠玉,美不勝收,一雙波光粼粼的水眸悄然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令他心中一顫的同時只覺得瘙癢難耐。
反手將那隻手握住,輕輕捏了捏,太子徐徐開口,“俞大人不在京中,自是不知孤已經戒酒數年。而今百姓遭難,孤感同身受,便是不戒酒也如鯁在喉,食不知味。孤如今還能吃上幾個冷掉的饅頭,豈不知百姓早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這桌席面撤了吧,先把孤帶來的糧食發放到各州各縣再說。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誤不得。”
俞寶田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出自奢靡成性的太子之口。七皇子也愣愣的盯著兄長。
在二人呆怔之時,太子撿起兩個饅頭,一個遞給周允晟,一個自己拿著邊走邊吃,背影倉促。
第28章 3.7
走出後面兩人的視線,太子牽起周允晟的手,表情溫柔。
“怎麼,剛才擔心孤會亂發脾氣?”
“是微臣想岔了,殿下英明神武,又豈會落人口實?微臣委實沒什麼可幫助殿下的,微臣慚愧。”
這話並非周允晟謙虛,太子神智恢復清醒後老辣的手段也跟著一塊兒回來了,不用任何人提點,他便能把儲君之位坐得穩穩噹噹,常讓周允晟感覺自己是多餘的。很多時候,周允晟都在懷疑那個兩世均被人算計的失去東宮之位的昏聵太子與眼前這人是不是同一個。
太子朗聲笑了,捏了捏青年的指尖,低語,“允晟的出現就是對孤最大的幫助,若沒有允晟,就沒有今天的孤。”說到這裡他略微停頓,親昵的撫了撫青年側臉,嗓音越發低沉,“孤時時刻刻都在感謝蒼天將你送到孤身邊。你擔心孤,孤很開心。”開心極了。
周允晟垂頭,道了句不敢。時代不同,身份不同,他對感情的處理態度也不同。雖然這人常常帶給他熟悉的悸動,但他卻不會貿然踏出那一步。沈懿彬的願望是沈家繁榮昌盛,親人平安喜樂,若是他稍微走錯一步,這些原本該實現的願望都會化為泡影。
太子見他不予回應,本還想說些什麼,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只得作罷。
俞寶田本以為太子只是做戲而已,實則堅持不了幾天,哪料到他日日前往堤壩勘察險情,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夜夜案牘勞形審批各州縣遞上來的摺子,讓餓殍遍野的兩江逐漸恢復生機。
他想百姓之所想,苦百姓之所苦,急百姓之所急,卑宮菲食、不舍晝夜,短短几月下來竟瘦得不成人形。俞寶田看在眼裡感動在心,對待太子的態度再不復往日的偏激,每隔三日便遞摺子上京,敘述太子種種事跡,言辭間已是心服口服推崇備至,令天辰帝看了十分欣慰。
太子如此能幹,越發襯托出七皇子的平庸。七皇子急了,免不了施展一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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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兩江總督王斌在官邸設宴款待太子。
王斌乃太子從屬,他的女兒是東宮側妃,頗為受寵,故此,他與太子的關係可以說十分親密。而太子第一世被廢便與這王斌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