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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亦笙也漸漸明白,誤了他的娘親一生的情字究竟是什麼。
那是一種毒藥,明知無解還會去碰。
布置的棋局最後呈現的是一場死局,該死的一個都沒漏掉,蕭亦笙用一把火燒毀了蕭府,包括他的過去。
他帶著少年來到江南,一切還沒來的及開始,老天在他的心上劃了一道口子,所有的憧憬和寧靜都被打破了,蕭亦笙心中被恨充斥,他恨老天,整個人瘦了一圈。
天下之大,卻無一個能醫治少年的方子,蕭亦笙有段時間活的不像人,如果不是有呼吸,誰看了都以為是地府過來的。
蕭亦笙不甘心,他的幸福才剛抓到,他花費那些心思布置的未來還沒實現。
一個城一個城的跑,連偏僻的村落都不放過,蕭亦笙瘋了,如果不是少年強行阻擋,他恐怕會提前因為不吃不喝不眠而死。
命這東西有人不信,於是試過了,碰的頭破血流,到最後還是無能為力。
少年在一天晚上趴在他懷裡說,“亦笙,我想回家。”
蕭亦笙低頭吻著他的手心,“好,我帶你回家。”
第二日蕭亦笙就帶著少年啟程回了丹陽,回到屬於他們兩個的家。
誰也沒有再提過尋醫的事,蕭亦笙每日都會下山,回來時把臉上的失望掩藏了才出現在少年面前。
“亦笙,我好像聞到了蘇油餅的香味。”
床上的少年半搭著的眼帘掀了一下,透著笑意,蕭亦笙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攤開後,裡面放著兩塊餅,他拿了塊掰開一點餵給少年。
“也不知道這家的手藝怎麼樣?味道咸不咸,麵攤的勻不勻……”
“很好吃。”少年的胃口難得的好了,吃了一個半蘇油餅,那天,蕭亦笙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有時候少年會跟著蕭亦笙一起下山,他提著魚竿在江邊垂釣,對方就在旁邊看書,偶爾氣色不錯的時候還會單挑出某個問題溝通起來,而後時間就會不知不覺的過去,兩人待到天黑,一條魚沒釣到,反而聊的嘴皮子發乾。
少年是他的夫人,也是獨一無二的知己。
四月里,蕭亦笙背著他漫步走在山間,大片的桃樹,是他們一棵棵種下的,如今花開的艷麗,卻徒留抹不去的悵然。
把少年放在樹底下,蕭亦笙坐在旁邊,讓他靠著自己。
花瓣隨著微風飄飄揚揚,無論在半空停留多久,最終還是會落下來,蕭亦笙一下下的摸著少年的頭髮,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
“亦笙,你怎麼哭了?”
耳邊的聲音讓蕭亦笙微愣,隨後把臉埋在少年頸間輕輕的笑了,原來他也會哭。
日子過的平淡如水,少年長成了青年,瘦的不成樣子,連行走都不便了,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眼睛裡的神采。
生老病死是誰也逃不了的結局,但是蕭亦笙看到青年眼中毫無一絲抗拒和害怕,反而是連他都做不到的平靜,甚至有時候對方會反過來安慰他。
“亦笙,你有一千四百六十二天沒抱我了。”青年抿著毫無血色的唇,泛著死灰色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很想你。”
蕭亦笙身子一震,慢慢俯身親著他的腳背,小心翼翼的,垂下的眼角泛紅,一滴溫熱的淚落下。
那一夜,木床發出輕微的聲響,伴隨著喘息聲。
這天,蕭亦笙遇到了一個道士,那人一語道破他內心最大的秘密,其中一句話更是讓他頭一次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是一面之詞,沒有相信的道理,以他謹慎的性格更不可能去信,可蕭亦笙偏就信了。
每晚趁青年睡著給他輸入真氣,蕭亦笙知道青年如今只剩一口氣在那懸著,隨時都會斷了,最長也不過三天。
倘若青年一死,他肯定也活不成,可如果他按照道士的方法做了,青年能逃過這個劫難,那麼,就算他死了,他還是贏了這一局。
當在燭火上燒紅的刀尖劃破心口,割下那塊肉,蕭亦笙吞下道士給的那顆藥丸,又封住了自己身上的幾個穴位。
做好這一切,他覺得心出現了一個洞,不痛,就是把手放上去的時候沒有了動靜,目光盯著手裡的粥,直到唇角慢慢的彎了起來,他才端著粥走進屋裡。
吃完了粥,青年神情恍恍惚惚的,似是乏了,眼眸慢慢闔下去,卻又突然睜開,抓著他的手,一張臉幾乎皮包骨,“亦笙,你去哪?”
拍拍青年乾瘦的手背,蕭亦笙在笑,柔聲哄著,“我下山買魚去,中午給你燉魚湯。”
青年看著他,就在他唇邊的笑容快維持不下去的時候,對方終究還是虛弱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