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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的口氣,這次侯元坤應該是栽定了。常鎮遠說不出悵然還是輕鬆。無論身體怎麼年輕,內心畢竟已經四十多歲,四十多歲的人很容易就形成一套固定的思維,要改變太不容易,就算潛移默化了一部分,總還有一部分停在過去不肯挪動,這部分可以稱之為頑固,也可以稱之為念舊。
可是不管他怎麼念,舊的那部分終究是越來越少。
趙拓棠、徐謖承、侯元坤……這些曾經叱吒風雲、對莊崢來說刻骨銘心的名字和痕跡,都漸漸在常鎮遠的腦袋裡淡去。
“吃飯了嗎?”小魚兒見他進來,隨口打招呼道。
“吃了。”常鎮遠習慣性地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這樣平淡又簡單的人生。
……
平淡又簡單並不意味著悠閒。常鎮遠坐下沒幾分鐘,整個刑警支隊就被童震虎借到緝毒支隊打工。
常鎮遠隔著桌子打量著二哥。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消了他原本的精神氣,現在整個人都縮在椅子裡,歪著脖子,仿佛束手待死。
和常鎮遠一起的是緝毒支隊同事於凱。
他揉著眼睛,手敲著桌子道:“你倒是說話啊,你以為裝孫子有用?這次規模你也看到了,侯元坤和他老婆都進來了,還有誰能保你?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知不知道?你真以為我們是想從你嘴巴里撬點什麼?你高看你自己了,該掌握的我們都掌握了,現在問你是給你減刑的機會你懂不懂?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罪有多重?我跟你講,死刑,妥妥的!”
二哥仍不吭聲。
“隨你吧!反正你哥已經減刑了,讓他看著你去死。”於凱氣呼呼地站起來喝水。
常鎮遠將本子合上,站起來往外走。
於凱叫道:“常哥,你去哪兒啊?”
“他既然想死,為什麼不安靜地成全他?”常鎮遠從審訊室出來,反手關上門。
如果莊崢不是被趙拓棠炸死了,會不會也有這樣一天?
不知道那時候他會是什麼表情。
常鎮遠突然很想念凌博今的聲音。他拿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看著上面的名字發呆,但最終沒有撥過去。太過依賴一個人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正要將手機放回兜里,鈴聲響起。
他接起電話,是凌博今打過來的。
“哥已經出來了,他想請你吃頓飯,”他頓了頓道,“要是忙的話……”
“非常忙。”常鎮遠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對他來說,放下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何必再對著那張臉找不痛快。
凌博今道:“我知道了。”
非常平淡的四個字,卻讓常鎮遠琢磨出點失落。
他打開簡訊,手指摩挲鍵盤,腦袋裡轉過好幾個念頭才緩緩按下:同樣的臉,對著你就好。同樣的飯,只想和你吃。
打完之後,他又覺得太肉麻,想要刪除,但這麼多字,總是有點不捨得。
“阿鏢,看什麼呢?還不去吃飯?”小魚兒從樓上走下來。
常鎮遠心頭一緊,將手機放進口袋裡,途中又覺得手指好像按了一個鍵,又急忙拿出來看——
簡訊已發送。
……
也許他應該關機。
常鎮遠將手機揣進口袋,跟著小魚兒一起去食堂吃飯。
不過好奇心最終還是戰勝了關機的,他不但沒有關機,甚至在電板只剩下一格的時候主動充電。但直到下班,手機還是毫無動靜。
“你在等電話?”小魚兒拿著一包旺旺仙貝進來。
“沒有。”常鎮遠道,“我在想要不要換個手機。”
小魚兒道:“我等不到男朋友電話的時候也很想換個手機。”
“我不是在等電話。”常鎮遠重申。
小魚兒促狹地眨了眨眼睛,“我有這麼說過嗎?吃嗎?”她將仙貝遞給他。
常鎮遠搖頭。
小魚兒道:“下班有什麼安排?要不要跟我走?我晚上高中同學聚會,聚完之後一起去唱歌,有美女哦。”
常鎮遠道:“你打算讓我冒充你們的訓導主任進去?”
小魚兒大笑,“阿鏢,你再這麼矜持下去,小心打光棍。”
常鎮遠道:“你描述的前景讓我很期待。”
“這種反應不是死鴨子嘴硬就是……”小魚兒眯起眼睛道,“名草有主了。”
常鎮遠道:“還有第三種。”
小魚兒道:“什麼?”
常鎮遠邊說邊往外走,“寧缺毋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