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凌博今也不含糊,問題問得頭頭是道,有事沒事還會挖個陷阱。
常鎮遠不免多看了他幾眼。印象中的徐謖承是個極為寡言的人,沉默而務實。他喜歡這種人,不會嚼舌根,也不會過多要求。在你需要孤獨的時候給你孤獨的空間,當你需要人陪的時候轉頭就能看到他沉默的身影。不過看著能說會道笑口常開的凌博今,他覺得自己當初的喜好簡直是絕大的諷刺。
“我們今天的對話會流傳出去嗎?”梁億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凌博今單個嘴角笑道:“不會。”他這麼笑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像只狐狸,透著股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自信。當然,最主要的是,梁億和常鎮遠的位置剛好看不清楚凌博今受傷的嘴角。
梁億低聲道:“真的不會?”
凌博今心中一動,不動聲色道:“你哪一句怕別人知道,要不指出來,我幫你申請保密。”
梁億道:“能保密?”
他這麼問,連知道他底細的常鎮遠都有些好奇了。既然莊崢能提早三年死,徐謖承能不做莊崢身邊的臥底,那麼梁億能知道一些秘密也不足為怪了。
凌博今道:“你放心。現實里哪那麼多無間道,不會流傳出去的。”
常鎮遠冷不丁地哼了一聲。
他哼的當然是他的那句現實里哪那麼多無間道,但是在梁億聽來,就像是在哼他。所以他不再吊胃口,直白道:“其實我知道,莊董出事之前,曾經和趙總有點小口角。”
常鎮遠愣了下。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凌博今問道:“為什麼口角?”
梁億道:“具體我不太清楚。是有一次我和客戶在吃飯,剛好路過包廂看到莊董和趙總在裡面,我原本想進去打個招呼,卻聽到莊董說,這件事你自己看著辦!趙總當時沒說話。我看他們氣氛不太好,正要走,又聽到莊董說,要死要活都是你自己的事。然後趙總說,這件事不能全賴我……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凌博今道:“這是幾號的事?”
梁億道:“二月十五號。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前一天我和老婆過了情人節。”
常鎮遠皺眉沒說話。
凌博今道:“還有其他事嗎?”
梁億搖頭道:“沒有了。我只是分公司的銷售經理,哪裡有這麼多機會見大老闆。”
凌博今道:“你的消息對我們很重要,謝謝合作。”
梁億忙笑道:“配合警察破案是我們做市民的義務嘛。”
凌博今乾笑兩聲。這種話從這種有黑社會背景的人嘴裡說出來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梁億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虛偽,嘆氣道:“其實我也想早日抓到殺莊董的兇手。”
凌博今道:“放心。我們會盡力的。”
等梁億走後,凌博今見常鎮遠若有所思,問道:“師父,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常鎮遠站起來,突然停住腳步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凌博今笑道:“阿鏢師父。”
常鎮遠看了他一眼,走出門去。
凌博今低頭處理筆錄。
常鎮遠沒有走遠,而是回到之前沉思的地方點了根煙。
梁億提起的這件事他有印象。其實,他和趙拓棠布不和由來已久。雖說趙拓棠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在幫助拓展事業和擴張勢力的過程中,趙拓棠居功至偉。正因如此,趙拓棠的野心日益膨脹,開始不甘心屈居人下。他察覺後暗示了幾次,卻被當做耳旁風,以至於兩人的關係越來越緊張。
梁億說的事是使他們公開翻臉的導火線。前世的時候,因為徐謖承的出現,贏得是他,而這一世,贏得卻是趙拓棠了。
這樣一想,常鎮遠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徐謖承雖然是殺他的兇手,但同時,也是讓他多延續三年性命的恩人,即便他是無意的。但是經過兩世的對比,這種恩情就變得格外清晰。
如果他醒來之後立刻察覺時間的變化就好了,這樣莊崢不會死於爆炸,而他也會走向一條更加平坦的道路。可惜,他錯過了最佳的後悔機會。
“阿鏢,你坐在這裡發什麼呆呢?人都問完了?”大頭從審訊室出來,疲倦地揉了揉肩膀。
常鎮遠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碾滅,“還沒。”
大頭道:“那是案情有新的進展?”
“算是吧。”常鎮遠道。
大頭道:“那問完之後我們一起坐下來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