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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地仁笑起來,拖長了語調:“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麼請問我尊敬的表兄大人,你把這個拿給我看是什麼意思呢?”
黑澤冷著臉,嘩嘩翻到族秩當中的一頁,重重指在被他用紅筆畫了一行的字上。
“甲午戰爭時期山地子爵的長子武郎,在戰場上被中國人暗殺——有什麼錯誤麼?”
黑澤又從文件了抽出幾張影印件,上邊竟然是泛黃模糊的舊報紙,山地仁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是甲午中午戰爭時期的一份英國報紙電訊稿。
山地仁大笑:“您是從哪弄來這種東西的?”
嘩啦一聲,黑澤一把拽起山地仁的領子,聲音低沉冷酷:“你不妨等到看完報導再笑。”
山地冷冷的回視他,幾秒鐘僵持之後,黑澤重重把他推回到椅子上。
甲午中日戰爭時期,震驚世界的旅順大屠殺發生後,日本軍方嚴格控制了當地報紙,甚至買通了英國路透社,宣揚日本軍隊在中國旅順“並未屠殺一人”。英國記者從上海發來有關於旅順大屠殺的詳實報導,則被路透社拒絕刊登並丟棄了。
黑澤花費重金並人力物力無數,才找到當年電訊稿的影印件,可惜已經殘缺不全。
不過就算是這份殘缺的報導已經足夠讓他震驚,在向當年日本士兵的後代求證過後,他甚至震撼得整夜無法入眠。
“‘獨眼將軍’山地元治長子武郎於軍營中被中國暗殺者殺害……軍營當夜暴動,暗殺者造成超過兩百名士兵死亡……火槍隊出動,歷經整夜,於天明時將刺客逼下山崖,屍骨無存……”
山地仁用流利的英文一路念到末尾,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有個石頭卡在喉嚨里,最終只能發出可笑的咯咯聲。
因為多次影印,陳舊的紙張上字跡殘缺,然而泛黃的邊角上仍然可以看見一百多年前那位英國記者寫下的斷斷續續的語句:“據悉,山地元治在得知愛子死亡後……勃然大怒,下令逐戶排查……暗殺者為一中國少年,慨然赴死前……自稱葉真,旅順葉家第十三子。……因旅順已無人煙,最終不了了之……意欲鞭屍,暗殺者屍骨神秘失蹤……其殘忍暴行,蒙文名之皮囊,實具野獸之筋骨……”
紙片從山地仁手上滑落,輕飄飄落到桌面上。
“黑澤川,”山地仁臉色鐵青:“你以為這種故弄玄虛的東西很好玩是不是?”
黑澤居高臨下,一言不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看見那小子以後就念念不忘,為此不惜把我們先弄回國,方便你去醫院看他?那小子一看就精神不正常!什麼旅順葉家第十三子,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借前人的名頭,跑來跟我們故弄玄虛?”
“你的前一句話我不反駁,後一句話同樣是我的疑問。為此我拜訪了當年山地元治副官的後人,那個副官的兄弟當時在軍營被葉真一刀捅死,為了泄憤,他建議山地元治將葉真的遺骨找出來鞭屍,但是一伙人在山下搜了三天,沒看到半塊骨頭……”
“可能是掉到山下被狼叼了!”
“……就好像他中了彈,從山崖上掉下去,身體卻在半空里掉進了另一個次元,所以沒人能在山腳下找到他的半根頭髮。這件事讓那個副官困惑很久,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
黑澤頓了頓,逼視著山地仁的眼睛。
“你沒有跟葉真談過,但是我有。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我看見他跪在旅順大屠殺紀念館的萬忠墓前哭,當時我就想,這年頭竟然還有中國孩子能在萬忠墓前哭出來,真是我平生見所未見的第一次。”
山地仁手腳發涼,半晌才啞著聲音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們發動了在中國能利用的所有人脈,沒人知道葉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會被龍紀威所收養?他說他的父母是被日本人殺害的,而他曾經殺過數以百計的日本士兵,你知道嗎?”
聽到龍紀威三個字的時候山地仁不易為人發覺的震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他,”黑澤收拾起複印件,一邊塞進文件夾里一邊淡淡的道:“那麼穿過百年時光,我不信他能饒水獨眼將軍‘山地元治的後人。山地元治憑藉殺中國人殺得多而獲得子爵頭銜,恐怕他當年萬萬不會想到,自己的後代竟然有這麼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