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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真用鼻子嗅了嗅,驚奇道:“糯米糰團!你不是說沒有了嗎?”
“又讓人帶了一些。”
葉真完全不計較,他餓狠了,立刻攤開紙包埋頭大吃起來。
他吃東西的時候身體蜷縮著,頭一拱一拱的,嘴巴塞得滿滿當當,呼哧呼哧的樣子就像一隻專心致志的小獸。黑澤眯起眼睛,借著微弱的天光細細打量他,呼吸帶著經過克制之後刻意的輕淺,目光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溫度。
他知道這時沒有人能看見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也沒人能察覺他對一個被自己家族迫害至此的父母雙亡的孩子,懷有怎樣悖逆人倫的思慕和欲望。
樹洞外傳來狂風穿過樹梢的嗚咽聲,長遠尖厲,仿佛遙遠而悲傷的哭泣。
他恍惚想起在日本早一些的時候,其實這種感情也是存在的,武士道精神本來就允許年長的高位者提攜姿容秀美的年輕後輩,教他劍術,提升他的地位,提供保護和資助,但是也占有他的身體。古早時期很多這樣的同性之愛不僅不被人詬病,相反被傳為佳話,一代一代的流傳下來。
但是問題在於,武士道精神同時也允許年幼弱小的下位者提出反抗。如果他不願意,他一樣可以拒絕高位者的求愛;甚至如果對方再三糾纏,他還可以用武力殺死對方,而不會被律令過於苛責。
黑澤閉上眼睛,沉沉的嘆了口氣。
葉真吃完糯米糰子,意猶未盡的舔著手指,問:“你嘆什麼氣啊?”
黑澤默不作聲,也不睜眼看他。
葉真於是不滿了,伸腳踢了踢黑澤的腿:“喂!串串!我問你話呢!”
黑澤把腿挪了一下,葉真卻眼明腳快,腳尖輕輕在他大腿上一抹:“你躲什麼,小爺是在關心你呢!小爺可是從不關心倭寇鬼子的,看在你是個串串的份上……”
黑澤突然一睜眼,閃電般抓住了葉真來不及縮回去的腳踝,黑暗裡眼神寒亮,一動不動的盯著葉真。
樹洞裡寂靜無聲,只聽他們兩人此消彼長的呼吸。半晌黑澤緩緩放開少年的腳踝,淡淡道:“我只是在想,我馬上就要回日本去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可怎麼辦。”
葉真本來憋足勁打算干架的,一聽黑澤要走了,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得乾乾淨淨:“什麼?你幹嘛回日本?當然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但是你為什麼要回日本?”
黑澤來不及回答,葉真又自顧自的接下去:“串串,祖國人民還是愛你的,快點脫離倭寇小鬼子的行列回到中華民族大家庭里來吧,人民是不計前嫌的!山地家族沒一個好貨,看在你給我帶了這麼多巧克力球的份上,我實在不忍心看你泥足深陷……”
黑澤耐心的聽聽他絮叨完,才道:“我們家族每年承辦一次全國武技格鬥大賽,這是最重要的商業項目之一,我必須要回去主持,沒有其他事情。你別多想了。”
葉真聽著不是味道,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跟我多想有什麼關係?”
黑澤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微笑,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著。
葉真全身不自在,便低下頭去玩那張包糯米糰的白紙。紙上還殘留著香甜的氣息,勾著葉真吃不夠,便把白紙貼在鼻子上嗅,像只求食吃的小狗一樣。
黑澤的手抬了幾次,幾次又放回去,仿佛那一抬便有千斤之重的分量。如此重複幾次之後他終於緩緩的、試探性的伸出手,擱在空中頓了頓,才輕輕落到葉真細軟微涼的頭髮上。
“葉真,我這就要走了,……我有幾句話,你大概不愛聽。”
葉真頭也不抬:“那你就不要說嘛。”
黑澤無聲的笑了一下,說:“山地兄弟雖然都是我表弟,但是我母親三十年前就和娘家斷絕了關係。近幾年來兩家利益衝突極大,我們關係便很緊張了。他們家人一貫的作風,我也很看不慣,因此當初山地仁要去找你麻煩,我也是……我也阻止過他。”
葉真挑起一邊眉毛,沒有說話。
“你現在還小,甚至都沒成年;我不贊成你一心報仇,不是因為袒護山地家族,而是因為我希望……我心裡也是希望你好好長大,儘快成人的。我只想看著你翅膀長硬,即使有一天你長大了,也請讓我繼續……”
葉真懵懵懂懂的聽著,黑澤卻驀然住了口,仿佛突然驚醒一般,再也不往下說了。
“繼續什麼?”葉真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