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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習慣北方氣候的南軍來說,惡劣的雪天當真是一種折磨。很多人凍得手腳發紫,身上的棉衣也不夠厚實。但軍令如山,主帥親自下令阻截,做下屬的就不能違抗。
沒有確切的情報,只能撞大運,找吧!
一次偶然,陳暉派出的幾股小隊騎兵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大量的馬蹄印,雖然被大雪掩蓋不少,仍能辨別出是沿孤山方向而去。
“必定是燕逆!”
陳暉當即下令召回其他尋人的隊伍,全軍整隊,以小隊前鋒跟蹤燕軍,自己親率大部在後方壓陣。
前鋒出發時,陳都督再三叮囑,一定要同燕王的軍隊保持安全距離,輕易不要被對方發現。若是被發現蹤跡也不要想著效忠朝廷,為皇帝光榮,應保存有生力量,避其鋒銳,回來報信要緊。
下屬們十分不解,被發現就跑?那還打什麼仗。
陳都督拂過頜下長髯,“待吾尋得燕逆大營所在,一舉殲之!”
“都督高見!”
在部將們的心目中,陳都督的形象瞬間拔高了一截。
原來都督不只善戰,還很善謀!
絕對的文武雙全!
被部下敬佩的眼神包圍,陳都督默默轉過頭,無語的望向天空。
本以為帶隊沿著灤河溜達一圈,等燕王回到北平的消息傳來,就算完成任務,主帥也說不出什麼。現在,這條路明顯被堵死了。
自己到底是撞了大運還是倒了大霉,這麼無頭蒼蠅似的找人,還能發現燕王的大軍!
河岸邊的燕軍比陳暉設想中的更加不好對付,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某支隊伍跟上了。
燕王不動聲色,派人秘密盯著,當前要事還是渡河。
孟清和走到河邊,看著河水中的浮冰,伸手接住幾片飄落的雪花,心頭一動,走到沈瑄身後,拉了一下沈瑄的大氅,低聲道:“指揮,卑職有話要說。”
沈瑄側身,靠近了些,“說。”
“稟指揮,連日大雪,河內已經結冰。若今夜大雪不停,河冰應結得更厚。此處靠近孤山,可砍木結成木筏,或製作爬犁……”
爬犁是北方人常用的一種運輸工具,製作方法也很簡單,只要有冰有雪就能行走,人和動物都能牽引。
沈瑄聽得認真,孟清和繼續說道:“河中有冰,若擔心不能撐過大軍全部過河,可使人先過對岸結好繩索,便是不慎跌進水中,抓緊繩索和木頭,也能施救。”
萬一出了意外,最可能損失的只有糧秣火炮,只要人還在,這些都不是問題。
“指揮,你看此計可行?”
“可行。”沈瑄點頭,黑色眼眸微凝,突然問道,“為何不直接稟報王爺?”
孟清和被問住了,眼睛眨了眨,睫毛上凝結了點點冰霜。他想出主意,下意識的就找上了沈瑄,其他的想都沒想。
“沒想到?”
“恩。”
孟十二郎回答得老實。
沈瑄柔和了表情,有些涼的大手擦過孟清和的臉側,將他身上的斗篷緊了緊,“你的家人可在北平?”
“啊?”孟清和不解,不是獻計過河嗎?怎麼說到他的家人了?
“不在?”
“回指揮,卑職家在北平郊外。”
“哦。”沈瑄收回手,“回北平後,吾欲上門拜訪。”
話落,沈瑄轉身朝不遠處的燕王走去。
孟清和站在原地,生平第一次腦袋轉不過來彎。
沈指揮要去他家?
愛護下屬還是另有他意?
“孟僉事,”鄭亨走過來,開口問道,“沈指揮可是想出了辦法?”
孟清和收攏心思,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回鄭副將,應該是。”
他在燕軍中已經夠醒目了,身為一個僉事,卻奉命出入王帳,多少人看他眼紅。就算主意是他想出來的,摸不清鄭亨的意思,也用不著刻意解釋分辨,低調點好。
鄭亨沒有繼續追問,反而話題一轉,“連日行軍不得歇息,孟僉事可要注意身體。”
“多謝。”
不管是單純的善意還是其他,孟清和都抱以微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笑一笑總沒錯。
鄭亨看著微笑中的孟清和,莫名的想起了戍衛邊塞時經常見到的草原狐狸。個頭不大,吃得好了,皮毛會變得油光水滑,樣子分外的漂亮,見著心喜,卻著實的不好抓。
搖搖頭,怎麼會想到這個。
兩人說話時,沈瑄已將孟清和的計策報知燕王。燕王當即做出決定,今晚便在附近紮營,派人砍伐樹木,結成繩索,明日大軍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