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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練弓箭於戍卒大有裨益,獵獲之物亦可充戍卒之腹,省卻米糧。總旗此舉非為一己之私,實乃為兵卒計,為邊軍計,為國家計,卑職欽佩……”
聽到這番話,就算臉上是牛皮,也不能不紅。
孟清和真實體會到了大明文官的威力。這還只是個武庫司郎中,要是換成各科給事中,科道監察御史,老而彌堅的官場油條,黑的說成白的都不值一提,能說成紅黃藍三色才是霸氣。
想達成他定下的目標,早晚要與這些嘴上彪悍,拳腳同樣彪悍的文官打交道,孟十二郎突然感到壓力山大。
他可是武官,大明的武官在朝堂上一向比文官斯文。
文官群毆那叫為了真理和正義而戰,武官群毆那叫逞匹夫之勇。要是武官敢對文官動手,不好意思,趕緊辭官回家種田去吧,否則唾沫星子淹死你。
前郎中大人仍在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引經據典,甚至從思想層面開始升華,“……國之棟樑,國之基石!”
孟虎和孟清江四隻眼睛全是蚊香圈,孟清和也表示扛不住了,再謙虛也扛不住了。
“丁小旗,過了點。”
“過了?”
“過了。”
“總旗見諒,”前郎中大人臉色羞赧,“許久未能直抒胸臆,一時把持不住。”
“……”
“然卑職句句屬實,還望總旗明鑑。”
“……”這話怎麼這麼熟悉?
錯覺,一定是錯覺!
說到底,孟清和也沒想做多出格的事情,不過是想在戍守城外時,利用地利之便獵些野物,同行走邊關的商人換取糧種,若有可能,再換些牲畜。
不是沒想過來錢更快的辦法,最終卻被一一否決。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認為好的辦法並非一定有用。建堡一事,就是個教訓,不會次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
真正的傻子,才會只當自己是聰明人。
此時的氣候還不像幾十年後一般惡劣,草原上的野物並不少見,孟清和建地堡的山上時常能看到兔子。
不久前,有幾頭草原狼不小心溜達到了瞭望墩台附近,結果可想而知,狼皮被換成了蕎麥種子,肉進了旗中兄弟們的肚子。
由於皮子沒經過硝制,商人的出價並不高。孟清和吃了一次虧,之後便有了計較。
“總旗只管放心,卑職定謹慎從事。”
孟總旗和前郎中大人愉快的交換了意見,孟虎和孟清江非自願成為了與商人交易的代理人。
“四堂哥,五堂哥,一兩次尚可,次數多了,手下的兄弟不便出面,只能委託兩位堂兄了。”
還能怎麼辦?
孟虎苦笑,孟清江突然開口道:“若有獲利,我與五堂弟需得一分。”
“那是自然。堂兄不提,清和也會如此。”頓了頓,接著說道,“兩位堂兄也不必擔心,這只是權宜之計,不會長久。”
孟清江應了一聲,孟虎也鬆了口氣,“如此才好。”
前武庫司郎中不著痕跡的看了孟清和一眼,他果然沒看錯,這位不做文官著實是可惜了。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初八,孟總旗主持修建的地堡繼續施工,沈副千戶說話算話,孟清和腰牌上的小旗二字換成了總旗。
前武庫司郎中搖身一變成了丁小旗。孟虎和孟清江也開始了白日種田,晚間銷贓的刺激生活。自此,這對堂兄弟終於踏出被孟十二郎坑,順帶幫他坑人的歷史性一步。
洪武三十一年閏五月初十,又逢每月大操,開平衛校場中殺聲震天,孟清和總算不再像是風一吹就倒,而是同身旁的兵卒一同大吼出聲,用渾身的力氣揮出腰刀。
同日,南京城內各寺廟道觀鐘鼓齊鳴。
明朝的開國皇帝,洪武帝朱元璋大行。
年輕的建文帝跪在祖父床前,神情中帶著哀傷和迷茫。自此之後,再沒有祖父為他遮風擋雨,他必須獨自坐在龍座之上面對群臣,面對他那些正當壯年,羽翼豐滿的叔叔。
洪武帝立藩,為的是鞏固邊防,永固朱家江山。
可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卻忽略了一件事,兒子會聽老子的話,因為不聽話老子會揍他。但叔叔會樂意聽侄子的話嗎?
答案顯而易見。
在鐘鼓聲中,傳遞詔書的快馬從城門疾馳而出。
朝中文武,各地藩王,乃至於尋常百姓,都將從這一刻開始迎來新的命運。
這是一個時代的逝去,也是另一個時代的開啟。
按照孟十二郎的話來說,那就是歷史的車輪,終於沿著原本的軌跡,咔咔咔咔的開始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