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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塊餅又遞到面前,紀綱抬頭,孟清和叼著餅,一扯嘴角,示意紀綱接過去。

    紀綱沒再推辭,也沒開口道謝,只是眼圈有些發紅。

    這兩塊餅子他記住了,這份情他也領了。

    他是個小人,小人同樣會感恩。

    楊鐸等人很快商量出了章程,全走是不行的,李景隆說不定會再召去問話,但也必須有人回去報信。

    “十二郎和我一起回去。”楊鐸將烤好的餅子遞給孟清和,“高福四人留下,一旦李景隆下令,想辦法混進去給大軍‘帶路’。”

    “遵令!”

    孟清江也留下了,孟清和張張嘴,卻見他對自己搖頭。想了想,只能繼續用高粱餅子磨牙,一言不發。

    一直做布景板的紀綱突然出聲道:“如果諸位不嫌棄,在下應該還能幫上忙。”

    “你?”

    “在下雖無官職,到底有幾個熟人,無論遞送消息還是應付盤查,由在下出面都能省去不少麻煩。”

    眾人均未出聲。

    該不該相信紀綱?是不是該冒這個險?

    如果他向李景隆出賣留下的燕軍該怎麼辦?

    孟清和看向紀綱,從那張憨厚的面容上清楚看出了野心二字。

    是對朝廷,還是對燕王?

    他同樣不敢確認。

    最終,楊鐸點了頭。

    他同樣發現了紀綱的野心,有野心的小人,只要給出足夠多的好處,就能成為一條搖尾巴的狗。

    “發現不對立刻殺了他。”楊鐸對留下的幾名燕軍說道,“再被叫去問話也帶上他。”

    “是!”

    入夜,城內宵禁。

    除了巡營的士兵,四周一片寂靜。

    突然,一個帳篷里傳出了嘈雜的聲音,接著就是一陣哭聲。

    “柱子啊!你醒醒啊!”

    “二狗啊,你這是怎麼了?!”

    “愣子啊!”

    被哭的某幾人眼皮直抽,忍住!

    “吵什麼吵?”

    巡營的士兵走過來,不耐煩的挑開帳簾,一看就明白,帳中死人了。

    這樣的情景幾乎每天都會發生。

    傷重不治的,餓死的,凍死的,白天營里剛抬出去兩個,晚上又不得安生。

    “別嚎了,驚動千戶都要挨軍棍!”

    大概是被軍棍嚇到了,帳篷里頓時沒了聲音。

    “什麼時候沒的?”雖然軍漢見多了死人,可也不願意進帳篷,晦氣,“卯時正開城門,今晚上弟兄們湊合一下,城門開了再送出去。”

    帳篷里的人不出聲了,地上躺著的幾個都用破袢襖蓋著,紀綱紅著眼圈,“幾個弟兄身上都有傷,好不容易跑回來,卻……”

    “行了,軍漢就這命。明天出城埋了,也算是同袍一場。”

    火光中,軍漢臉上帶著幾許複雜。

    有什麼可哭的,至少還是全須全尾的去了。到了戰場上,缺胳膊斷腿,到了閻王殿裡也是個殘鬼。

    帳簾落下,眾人略鬆了口氣,躺在地上的孟清和背後卻竄起一陣涼意,不知是因冬夜的寒冷,還是軍漢口中的話。

    城門開時,天還沒亮,孟清和同楊鐸等人被抬出了軍營。

    為了裝得像一些,孟清和儘量繃直手腳,一動不動。守城門的衛軍想是見多了,也沒多問,看過腰牌隨即放行。

    城門外仍有零星等待入城的南軍。

    孟清和閉著雙眼,強迫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

    人都有惻隱之心,但是要分清立場。

    如果燕王靖難不成,他的下場只會比這些人更慘。

    出城之後,尋到了事先約定的接頭地點,立刻有留在城外的燕軍前來接應。

    孟清和裹上厚實的大氅,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對送他出來的孟清江說道:“四堂兄,小心!”

    “恩。”孟清江點點頭,“十二郎放心。”

    富貴險中求,有了機會,他勢必要拼一把!

    來不及多說,孟清江等人必須儘快回城,孟清和同楊鐸也需儘快返回北平。

    如果沒有料錯,李景隆很快就會派人前往大同附近打探虛實,正好再演一場好戲給他看。

    這場戲的導演只能是燕王,孟清和與楊鐸都不夠資格。

    接過韁繩,孟清和縱身上馬,揮動著馬鞭,大氅隨風翻飛,北風迎面撲來,吸入肺里渾身冰涼。

    孟清和曾羨慕過沈瑄縱馬時的瀟灑,親身體驗之後,連打了一串噴嚏。

    大氅雖好,他現在卻更想要一件棉襖。

    雪原策馬,霸氣瀟灑,很瀟灑,卻也著實凍人。

    與德州城漸遠,再回首,身後只余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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