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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送還玉佩,與李秀才在小橋相約。三春依舊是昨日那一身嫩綠衣裳,只是今日肩膀上站著一隻白色的小胖鳥,惹得秀才好奇,是哪家姑娘竟把鳥訓得如此乖巧,簡直像通了人性一般。
「姑娘,有禮。」李秀才禮貌作揖,起身後雙手呈給三春一個盒子,「這珠釵送與姑娘,就當是李某的小小心意。」
怎麼上來就送東西,她可什麼都沒準備,三春忙擺手,「這怎麼好意思,無功不受祿,再說我也不戴珠飾,實在辜負了公子一番好意。」
這並不是客套話,三春重生化形至今,頭上只戴一隻木釵,髮髻上綰一條水綠色的絲帶,雖然樸素,但襯得上她一張鵝蛋臉精緻可愛,平日梳洗打扮也很方便。
三春不收,李秀才也不好強求,「無礙,姑娘這邊請。」
兩人走過小石橋,李秀才引她到茶館上二樓,院子中間搭台唱戲。凡人的日常消遣,三春卻不覺得新鮮,從前在妖界跟在季青臨身邊什麼樣的戲沒看過,什麼樣的珍饈沒吃過。
少女從容淡定,端起茶水抿一口,偶爾瞥一眼台上的戲,舉止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李秀才心中竊喜,自己早已經到了適婚的年齡卻久久沒有合適的人家,沒成想會在此遇上他命定的姑娘。
秀才的臉一會紅彤彤一會低下去,抬起來看她的時候又是矜持中帶著喜悅,啟唇卻欲言又止,三春看見了,直言不諱:「公子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突然被挑明心事,李秀才有些羞怯,喝了口茶安撫激動的心,輕聲問:「姑娘家中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被提問的三春沒什麼反應,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白卻拉下臉來,豆豆眼一翻,眼神中儘是鄙視。呵,凡人!
三春老實回他,「不曾。」她一棵小草成精,要婚配做什麼?
得到否定的回答,李秀才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心中的打算已經從情說愛直接跳到了談婚論嫁,腦中甚至已經描摹出與這姑娘子孫滿堂的老年生活,只是眼下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秀才想的美,三春喝茶也品得其味,只是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也奇怪,好在茶夠香,她也就不在意這些了。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兩人離開茶館,走到橋上時,李秀才情難自持,伸手拽住三春的袖角,「姑娘!」
三春:?
小白:???
感覺這秀才下一秒就要動手動腳,小白飛到半空,隨時準備下嘴喰他,誰知李秀才開口就說:「請問姑娘家住何處?在下改日想登門拜訪。」見過父母,提親納吉……
三春不明所以,這公子在自說自話什麼,自己不過是給他撿了個玉佩,喝口茶而已,怎麼到了要登門拜訪的程度。三春禮貌拒絕,「不過喝口茶而已何須登門,小女子就不打擾公子了。」說罷轉身離去,小白也飛回她肩膀上。
仿佛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李秀才遲遲不能接受,看著三春決絕走下橋去,心中的美好幻想全都破滅了。
呆呆的望著美人遠去,李秀才沒臉再上前留她,忽聞前頭一聲奶聲奶氣的喘息,小娃娃蹬著兩條小短腿跑過來,撲到三春身上扒住她的腿,仰頭叫了一聲:「娘親!」
娘親!?兩個字有如晴天霹靂打在秀才腦門上,劈得他說不出話來。
三春剛哄好任焰,季青臨又走了過來,錯過她看到了橋上呆愣著的秀才,不予理會,拉起三春的袖子說:「天快黑了,回家吧。」
和諧的畫面顯得秀才格格不入,李秀才轉身欲走,又聽三春叫那少年一聲「大哥」,原本洶湧澎湃的心頓時冷了下來——這姑娘,莫不是個,寡婦?
沒有婚配卻有兒子,叫一個明顯比她小的少年作大哥,一個童養媳的形象立馬在秀才腦中成型——死了小相公,年紀輕輕拉扯孩子與相公的哥哥,真是悲苦……這樣一想,方才因拒絕被傷的心也不再難受,反而因為「了解」了三春的「苦楚」,對她多了幾分同情。
四人一同回山上,三春問:「不是說了晚飯之前會回去嗎?你們怎麼來找我了。」
「任焰說你與人有約,我好奇是什麼樣的人,來看看。」季青臨又想起剛剛瞥過的一眼的那個凡人,隨口問道:「小妹,你這一下午是跟那個凡人在一起嗎?」
「嗯,之前幫他撿到了失物,他說是答謝我請我喝茶。」
「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三春簡單思索一會,完全沒有記憶,笑道:「不知道,好像忘了。」
妖生漫漫長千百年,怎麼會記住僅有半日之緣的凡人。壽命長短、一生追求、眼界高低,種種天差地別的細微之處,讓妖精與凡人漸行漸遠。
任焰甜甜的叫她:「娘親~」
「又叫錯了,叫師父。」三春抱起任焰上山,佯裝生氣,拍拍他肥嘟嘟的小屁股。
任焰乖乖認錯,糯糯的叫:「師糊~窩想吃肉肉。」
「小焰想吃肉的話,先跟師父說說,今天跟師伯學了什麼呀?」
「師啵會變花,窩稀飯花花!窩也會變!」任焰高興的給她比劃,手掌相握便成小拳頭又像花一樣慢慢綻開,波浪著手指頭模仿舒展的花瓣。
談笑間,被雪埋起的路上跑過一隻松鼠,兩隻小爪子抓地,後腳踩積雪,嘴裡銜一顆秋天存下的松果,跑到路中間的時候停下來看了他們一眼,黑豆豆的眼睛掃過四人,隨後跑進了路邊的枯樹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