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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摔倒了?三春慌了神,忙跑到巷子盡頭,距離逐漸縮短,中年婦人罵街的聲音在耳邊慢慢放大。
又有人在吵架?三春放慢腳步,想偷偷過去觀察那邊發生了什麼。心中默念,不圍觀不摻合,以和為貴,千萬不要惹上是非,打不過也罵不過,我只是棵草。
一棵草的心理素質能有多強?都說風吹草動,三春自然也隨風而動,拐過牆角,眼前的景象簡直在她心裡颳起了暴風。
身寬體胖的婦女一臉兇相,竟比那賣肉的屠夫還要彪悍,手上死死地揪著任焰的衣領把他提在半空中,小任焰被衣領勒住脖子喘不上氣說不出話,臉都憋青了,手腳還不停掙扎著。
對於任焰的痛苦,婦女置若罔聞,口中還罵罵咧咧:「小瘋狗,你個喪門星!剋死我婆婆還不夠,還敢來撞老娘,我看你就是活膩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說著就揚起手來,布滿粗繭的手掌那樣粗糙,若是打在任焰臉上,怕是要丟了半條命去。
「住手!」三春喊她,腳下邁開最大的步子奔上去,卻還是慢了一步,厚厚的手掌就要打在任焰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三春的兜帽中竄出一道白影,飛到天上俯衝下來有如墜落流星,正擊在女人的手背上,被鳥嘴喰出一個坑來,霎時青了一片。
婦人頓時吃痛撒開任焰,在兩人寬的窄巷裡與三春對視,目光相接,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你是什麼人,養了只瞎了眼的破鳥!」婦人打量著三春一副不愁吃喝的樣子,揚起手背上的淤青給她看,狠厲道:「你養的鳥咬了老娘,十兩銀子,少了平不了事兒。」
三春不回答,趕緊把任焰招呼到身邊,看著孩子往她這邊跑,婦人又開口:「怎麼?這小瘋狗你是打算養著了,他可是我婆婆撿回來的,是我們家的人,你想帶他走,先交一百兩銀子,否則休想!」
竟是碰上個惡婆娘,這人上輩子怕不是掉進錢眼兒里去了。三春偏過腦袋不看她,看到玲瓏的白色身影就在婦人旁邊的高牆上,三春心中頓時踏實了。
眼見四下無人,拎起任焰抱在懷裡,轉頭就跑,身輕如燕,不一會兒消失在長巷盡頭。
到手的便宜飛了,婦人不願就此罷休,盯著少女消失的方向就要去追,沒跑幾步就被白鳥纏上,任她發瘋一樣揮舞雙手去打也碰不到白鳥一根羽毛,身上還被白鳥喰了好幾口,疼得她四處躲避,跑回家中躲起來。
三春一路奔跑,跑到山上才放慢腳步,看看懷裡的任焰,張牙咧嘴,怒目圓瞪,一副警惕心未消的樣子,緊緊攥著她的肩膀。
「好了,沒事了,咱們回家去,她找不到我們的。」三春柔聲安慰小徒弟,抱著他爬上山去。
此前已經抱習慣了季青臨,豆丁大的孩子抱在懷裡仿佛沒有重量。昨夜她還在害怕這個孩子,如今只剩下了心疼,那些話本講述的傳說中對任焰受過的苦難一筆帶過,聽的時候沒人會在意,如今眼見了他受人欺凌,三春心裡很不是滋味。
若是能做一個幸福的平凡人,誰會想與世為敵呢。
他只是想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著。三春頓時覺得與任焰同病相憐,她重生而來,也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小焰別怕,師父會帶你長大的,等到你可以獨當一面,就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任焰伏在師父肩膀上猛地點頭,好久沒有說話。
小木屋是他們的家,木屋雖小,一應俱全。四周被小白設下迷霧結界,普通的人和野獸根本看不到木屋,也不得靠近木屋一里的距離,既可以在此安心修煉,又不用害怕被凡人發現蹤跡。
仙草的本體很輕,三春的人形在前世早已習慣,因此她踩在雪地上的腳印比常人要淺很多,小白追著這排淺淺的腳印回到家中。
夜幕降臨,點燃爐火,三春做了一大桌子菜,為著大哥又一次的蛻皮準備了充足的食物。
屋外夜色漸深,小任焰都已經吃飽打盹了,仍不見季青臨回來。三春不禁擔心起來,大哥難道是遇到危險了嗎?
月上樹梢,三春滿心憂慮,把任焰哄睡,坐在床邊盯著一動不動的木門。一副操心孩子的老母親模樣,困得睜不開眼睛依舊還不願上床躺下。
「困成什麼樣子了,別熬著了,乖乖上床躺著,我去找找他。」
小白不擔心季青臨的情況,只是看不得三春心憂,監督著三春躺下蓋好被子,又囑咐她一聲別太擔心,推開窗子振翅飛出去。
比起綿延幾百里的龍虎山,雲起山不算大,山間的妖息也僅有幾處,最強大的一股妖息則是在山頂上。白鳥飛上山頂,越靠近山頂,風力越大,是季青臨設下的結界。
結界中心無風無月,山頂石洞中陰暗潮濕,是季青臨在蛻皮化形的最佳地點,小白飛在半空,銳利的鳥眼遠遠的望見一條墨綠巨蟒盤成圓餅細微的挪動著。
此刻正是季青臨蛻皮的關鍵時刻,若是闖進結界打擾,雙方都會受傷,知曉季青臨安好,小白便不再停留。
明月當空,木屋的窗戶留著縫隙,白鳥從縫隙中伸進爪子將窗戶打開,跳進屋裡又把窗關緊。
火爐依舊燃著,屋裡暖烘烘的,櫥櫃裡放著三春留給季青臨的晚飯。
小白站在飯桌上喝一口水,躺在床上半夢半醒的三春聽見了聲響,轉過頭來問他,聲音有些干啞:「找到了嗎,我大哥他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