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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卻前世, 做一隻憂無慮的小鬼魂,與老鬼王共處不久,在老人家的好言相勸下,選擇放棄投胎留在這裡。只是仰望天空的時候, 懵懂的雙眼中生出願景來, 腦海中勾勒出一隻大風箏, 飛翔在冥界的夜空之上。
判官事事都做得周到,卻不許他靠近冥王殿, 裡頭是歷屆冥王的牌位和生前身後的信物。
不喜歡聽話的司無塵偷偷跑進冥王殿, 偷走了自己牌位前的信物——是一截扎在一起的風箏線。是命中注定還是一時興起,小鬼王很想做一隻風箏,想飛起來。
「雖然我現在也能飛, 但是趴在風箏上飛一定是不一樣的感覺。」司無塵比劃著名飛翔的姿勢,把漿糊遞給三春,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從空間裡掏出一個木盒。
風箏主體已經做好了, 就差他盒子裡這條線,連上去就成了。
抹掉蓋子上的灰塵,司無塵把盒子遞過去,三春看不到盒子裡的東西,下意識就要去接,手剛伸到一半就被坐在一邊幫忙的任焰拉住,任焰表情凝重,在他眼中,那風箏線上的怨氣深重,是不祥之物,可以說誰動誰倒霉。
猜想到盒子裡放的東西,三春也想慎重一些,但是目光觸及到司無塵的眼睛時,心就不自覺的想對自己下手狠一點。
她一個連春風化雨都吃過的草,還會怕這些小小詛咒嗎!
躲在牆邊的丫鬟們,藏在草叢裡的判官,爬在牆頭上的侍衛們,無數的小眼睛盯著鬼王的木盒,還有那隻不知死活要接到木盒的手——小小的妖精也敢接鬼王陛下的信物,真是不要命了。
從前那些被鬼王臂下拉過來做風箏的人啊妖啊仙啊的,雖然不如醫聖大人修為高,但哪個不是有兩把刷子,非死即傷,十個有八個成功獲得了冥界的永久居住權。
眾人圍在一邊,只等著看三春的笑話,在冥界居民名錄上再加上一筆。
手掌與木盒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手心壓上重量,三春並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緩緩打開木盒。
整齊扎在一起的風箏線散發幽光,伸手把線從盒子裡捏出來,眼見為實,周圍掉了一地的下巴。嚇活鬼了!竟然人真的有人能拿的到鬼王陛下的信物。
說實話是有點疼,三春不自然地咬緊了牙,手上這風箏線像是刀刃一樣切進她的手掌中,但是她的身體不斷的自愈,所以風箏線也沒能切入太深,只是接觸的地方還會生痛。
把線拴上,就是一個完整的風箏。三春轉頭向著司無塵微笑,眼前卻逐漸模糊,迎風倒下。
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熱乎乎的,耳邊是雛鳥的鳴叫,好像是夢醒一般。
「啊!」三春趕忙從地上爬起來。眼前卻不見了任焰和司無塵,連四周的場景都變幻了,天空是明亮的藍色,空中有飛鳥和浮雲,腳下一條小路通向一間房。
來不及思索這是哪裡,三春的小路走過去,停在了房間門外,裡面傳出女子的哭泣聲,又一男聲響起,一下子蓋住了那哭聲。
「哭什麼哭,女人家就是沒見識,孩子送去祭祀我高興的很,只要交出這一個孩子,就能保我們劉家幾輩子大富大貴啊。你也算是給我們家積了陰德,我會給你爹娘一筆錢補償你。」
再多的好話她都聽不進去,女子無助的跪在地上,「老爺,求您放過我腹中的孩子吧!」
「不識抬舉!」才高大的男人揚起手掌就要落在女人的臉上,三春一個緊張,想要推門阻止,身體卻穿過了木門,來到兩人對面,他們卻像是看不見三春的存在。
響亮的巴掌拍下去,女人失去聲音,歪倒在地上,雙手護著已經五個多月的肚子。
從眼角滴出的淚落在地上,三春就像一個看客,旁觀這個母親與她的孩子,男人推門出去,女人也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窗邊,帶了面紗遮住臉上的紅印,哭紅的雙眼無神的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三春站在她身邊,想要安慰她,卻發不出聲音。
是小鬼王的風箏拉她來到這個幻境,這裡應該有司無塵在才對,可是很長時間,房間裡只有這個女人,三春的目光落到女人的肚子上——該不會,是這個孩子吧。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分明是春光熹微,屋裡卻冷的像冰窖一樣。
銅鏡中的臉蒼白而憔悴,女人呆坐了好久,終於推門走了出去,門外只有一條路,是三春來時的那條小路,兩人一前一後,三春跟在女人身後,陽光下映出一個人的影子。女人扶著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
「寶寶,娘親不會讓你死的。」
幻境中的草木是嫩綠色,明亮色彩的花朵開滿沿路,女人走一會就在路邊休息一會,三春也跟著坐下,手虛放在她的肚子上,竟能感受到細微的心跳。
走走停停,路的盡頭是一個神廟。三春跟著女人進去,看到了供奉在廟裡的神像。香火瀰漫中的神像是個女神模樣,長髮披肩,即便是堅硬的石頭也掩蓋不住她眉宇間的溫柔,三春痴痴的看著,總覺得這張絕美的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女人跪地祈禱,「水澤娘娘在上,民女有一心愿……」
水澤娘娘?水神!?三春不可思議的看著石像,怎麼也無法將它與水神稚水聯繫在一起,前不久才見識過稚水的架子,她才不相信稚水會出面保佑這對苦命的母子。
女人走出神廟,回家的路上一路星辰變換、晝夜更替加速,不多時就到了分娩的日子,女人肚子發痛倒在地上,不知從何處跑過來一群丫鬟婆子,扶著女人進屋去。三春靠在窗邊看著屋裡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