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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清和夫人。」她彎腰笑道,考慮到了清和夫人年紀大了,耳背,特地連說話聲音都慢了。
老婦人笑得臉上的褶子都開了,抖了抖自己的手絹又藏回了袖子裡,半晌,又將那雙老花眼定在了蘇沐春的臉上,十分狐疑的盯著他看了半晌,臉色變了又變,才拉著昭慶走到邊上,小小聲對她道:「福慶兒,你聽老身一句勸……莫要學先帝的衡歡長公主……」
這個衡歡長公主,就是那蓄養了無數壯士為她搏擊取樂,誰獲勝誰就侍寢,結果鬧到後來連皇帝都看不下去了的那位荒唐公主。
昭慶哭笑不得:「清和夫人,那是蘇醫,就是治好母后舊疾那個蘇醫,不是別人。」她彎著腰,特地把手伸到清和夫人面前擺了擺手。
「哦……哦……不是客卿啊。」清和夫人聽她這麼說,顫顫巍巍地點點頭,「那老身便放心了……你父皇是最恨你這個姑奶奶……」
衡歡長公主在先帝去世之後,多番刁難剛剛親政的明武帝和初為皇后的郭后,最終被明武帝抖敗,趕去了明鏡觀帶髮修行,沒幾年就鬱鬱而終了,她那些荒唐事也是明武帝最不願意見到的。
然後她又像是突然迷糊了一樣,抓著昭慶的袖子,「珍奴啊,你這麼跑到這來了?福慶兒呢?我給她帶她最愛吃的點絳糕了……」果果昭慶哭笑不得:「夫人,我就是福慶兒呀。」
「瞎說,我的福慶兒只有、只有——」清和老婦人左右轉了兩下,拿著自己的鹿頭拐比了比,「那麼一點點高,路都走不穩,怎麼有你這麼高呢?」
昭慶知道她又犯病了,只好扶著她笑道:「那我讓宮人去找找,您腿腳不好。」
「那好,那好,」清和夫人懵懂著眼,「那你快點啊,她最喜歡在那邊假山里藏著。多多派人去找,別誤了午膳。」
昭慶鬆手,示意身邊的宮人扶住她往她養老的寧海宮方向走去。
蘇沐春走上前來,伸手扶住了清和夫人,暗自為她把了把脈,走了一路,在去往寧海宮的小道上最終鬆開了手,目送宮人扶著絮絮叨叨的清和夫人往寧海宮走去。
「自從清和夫人糊塗了之後,父皇就把她接來宮中頤養天年,她這些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了。」昭慶站在蘇沐春邊上,看著清和夫人顫顫巍巍的背影道,「你剛剛幫她把脈了?」
「是。」蘇沐春垂眸,「唯有這個痴呆健忘之症,無藥可醫。」
昭慶側目看著他,卻見他臉上並沒有什麼難過的神色,像是見多了這種人間滄桑的事情,早已經心如止水一般。
她原本想開口說句什麼,可又覺得這時候說什麼都是不合適,就安靜的閉上了嘴。挪了兩步,便跟在蘇沐春後面往杏林館走去。
這樣的場景,到是完全跟之前倒轉了過來,之前是昭慶拽著他走,現在反而成了他在前,昭慶在後了。
二人一前一後沉默著走了一會,昭慶低著頭放空腦袋一個勁的往前走,冷不防一頭撞在了蘇沐春的背上,她「哎呦」一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你幹什麼突然停下來?」
「我再想想法子吧。」蘇沐春沒頭沒腦的突然說了一句。
昭慶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卻苦笑著搖搖頭:「這個是真的沒有辦法。」明武帝也曾經廣尋名醫治療清和夫人,得到的結局也不過是一句「小心侍奉,補養身子」而已。
蘇沐春垂首:「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昭慶見他這副模樣,心裡湧起了一絲不知該怎麼說的情緒,這人總是如此,說他心軟心善,說他勉強自己,可是又不能完全這麼說。
大概是因為他自己本身情況的關係,蘇沐春好像,對這些疑難雜症有著強迫症一般的欲望。
好像,每每救治一個這樣的病人,他就能在這些人身上得到希望,得到一些、也僅僅是一些慰藉。
想到這裡,昭慶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蘇沐春的手,卻敏感的察覺到他微微抖了一下。
「殿下這是何意。」蘇沐春移開了目光。
他不喜人近身,卻已經三番兩次被昭慶「動手動腳」,他向來牙尖嘴利,卻屢次被昭慶堵得說不出話來,這人,莫非真是天克他不成。
昭慶雖然八面玲瓏,但是面對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上一次她就已經的得意忘形說錯了話,現在對著這樣的蘇沐春,也不知怎麼安慰他——或者說,這個人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蘇沐春的微微有些泛涼的手被昭慶握著,竟然罕見的沁出了一點手心汗,他用力抽了兩下竟然沒能從昭慶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只好由著她這般握著。
氣氛有些沉默,又有些尷尬,二人走著走著,竟然未曾發現已經到了杏林館外頭,二人出去了這半日,正在外頭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確聽見杏林館裡傳來一聲:「妙哉!此方妙哉!誰人所做?真乃天人也!……哦,蘇沐春啊,下一個。」
蘇沐春:……
昭慶:……
臉呢?堂堂太醫院!臉還要不要了?!
第40章
一縷茶香緩緩滿溢於整個會客室, 這茶是福南進貢的上好貢茶, 一年也就產個十斤左右,再從中挑選出能夠上貢的部分, 實際上也就只有三斤, 非極得盛寵之人,是不會得此物作為賞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