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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靈佛不過是一個點頭搖頭的結果,誰知顧相檀卻道:“便讓三王動吧。”
宗政帝一愣。
顧相檀道:“同為大鄴子民,難道皇上要看著他們囚困於此,苟延殘喘嗎?”
宗政帝心想,朕便是要他們慢慢地死,眼前少年到底是學佛的,心性太軟,難免糊塗。
“可是……這兵力數眾,不是一兩日的小事……”
顧相檀擰起眉:“既是這樣,那也好辦,就讓羽林軍以五千人為一隊,一股一股慢慢撤出,且四散到各自邊縣,一縣不得多餘五萬人,這樣於三王也好,羽林軍也好,周邊災縣也好,都可緩一口氣了。”
宗政帝頓了頓,依舊是百般不願,但一時又不想出反駁的話,只能僵著一張臉,遲遲不言。
顧相檀怎會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急不緩地又補了一句:“養兵練將,待時而動,才是上策。”亂世賊子,窮途末路,才是最兇狠之時,眼下要逼得三王一點生路都沒有,他要奮起反戈,這邊又是否做好了足夠的應對呢?
宗政帝張嘴瞧著顧相檀,驚異於對方竟將自己心裡的一舉一動料了個一清二楚,又意外靈佛把三王的意思也看破了,良久才將搖擺的心緒給勉強壓下,已是半點旁的念頭都不敢有了。
“既如此,一切便都聽靈佛的吧。只是……”
顧相檀明白他顧慮:“若真到了那一日,宮中安危相檀自是責無旁貸。”
有他這一句話,宗政帝算是徹底放了心,面上在青白之後又露出了深沉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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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三,暮色時分,大鄴宮中一片火樹星橋,鐙月連霄。
顧相檀一身青藍素袍,難得攜了禮盒,往乘風宮而去,走時,看著在案前看書的趙鳶道:“你送了什麼?”
趙鳶原本是打算在皇孫周歲之前便光明正大地帶著神武軍回京的,但是事出有變,他便書信予皇上,說是陳州布防還需加固,神武軍還待一陣才可班師回朝。
宗政帝雖有不滿,但薛儀陽在前,他又發作不得,加之顧相檀在旁相勸,於是這事便只能這麼不了了之了。
所以,眼下趙鳶仍是只能暗自棲身在此,晝伏夜出。
趙鳶瞥了一眼過來,他剛沐完浴,一頭青絲沒有束起,長長鋪散而下,清雅白衣在身,卻仍是掩不住飄搖燈色中的眉目流光,冰肌玉骨,眼角一滴淚痣嫣紅若血,幾近妖冶。
趙鳶道:“幾卷經史子集的孤本而已。”
顧相檀有些哭笑不得,想著皇孫不過才一歲,你便送他這些,明明每年生辰的時候多得是古靈精怪的物事,自己可比皇孫大上不少呢……
再抬眼便對上趙鳶興味眸光,顧相檀方覺自己面上有些火辣,忙袖擺一甩,飛速拔腿走了。
☆、變數
趙溯邊往偏門處走,一邊同三王的一位門客隨意說道著。
趙溯問:“王爺該是上了馬車了吧?也不知三世子今夜會否進宮給皇孫祝壽?”
門客呵呵一笑:“溯少爺多慮了,三世子這不還病著麼,怎的能進宮,皇孫稚齡,要是因此有了閃失,到頭來可要來怪我們。”
話才落,迎面便走來兩個小廝,小廝身後還隨了一個身形贏弱的少年。
趙溯在朝中雖有品級,但在王府內連個主子也算不上,在三世子身邊的小廝眼裡更是同那些門客沒有什麼兩樣,所以此刻也不過隨意對他低了低頭,便匆匆走了,倒是那少年怯懦懦地看過來一眼。
卻不想趙溯也在瞧他,兩方目光對上後,趙溯微微一笑,忽的開口道:“這時辰差不多了,也該上路了。”
那少年眸色微閃,面上神情轉了幾轉,一瞬間竟褪成了死白。
小廝回頭見他腳步虛軟,一下子連步子都邁不開了,不由皺眉罵道:“怎麼這麼慢,若耽誤了時辰,三世子怪罪起來,倒霉得還不是你。”
說罷,一人一邊,竟將對方提起來便半拽半拖的弄走了。
那門客看著這三人走遠的背影,發了一會兒楞才回過神來。
“嘖嘖,那模樣真真不錯,只是可惜了,不過才幾回啊,瞧著就只剩半條命了,三世子也真夠狠得下心,不過比起以前那幾個伶人,這次這個活得算久了,有一個月了吧,回回都折騰成那樣,還給他留了一口氣,不過看今晚……怕是要熬不過去了。”
感嘆到一半,仿似發現自己有些逾矩了,近日朝內朝外形勢都非同一般,三王府內也隨著暗流涌動人人自危,無論侍從還是食客連說話都是壓著聲兒的,好似拔高了嗓子便會一不小心捅破了什麼窗戶紙,繼而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