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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相檀沒說自己府上何處,只看了看她手裡的食盒,反而關心了一句:“早些用晚膳吧,一會兒要涼了。”
農金秀靦腆一笑,暗忖他們這身份哪裡算的上什麼“晚膳”啊,不過還是開朗道:“不急,留著晚上也能吃。”其實是捨不得。
顧相檀想到方才來看她的那男子,說道:“五星中工天圓地方,你的那位是一張難得的好面相。”
農金秀忙漲紅了臉:“我和水才還、還沒呢……我們要到年末才會成親……”說著又看向顧相檀,“雖說口音已是很淡了,但我聽著覺得公子和我該是一個地方的。”
顧相檀頷首:“鹿澧嗎?”
“嗯嗯,果然,人人都說京城好,但是在我看來,還是家鄉風景最美,待我和水才存夠了錢,我們便仍是回鹿澧安頓。”
顧相檀和她說道了一會兒,裡間的老闆又催了,顧相檀這才告了辭。
走時,他自袖中摸出銀錢塞到了姑娘手裡。
“今日……多謝了。”說罷,便轉身離去。
農金秀看著對方身影,也有些疑惑自己為何會對他說道良多,這人瞧著便讓人頓覺親近,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報酬,不由一驚,竟是一錠明晃晃亮澄澄的金子?!
農金秀忙要去追,外頭卻已是不見了人影。
難道遇見神仙了?
農金秀不禁莫名。
……
顧相檀上了轎後便一直一言未發,始終陪在兩旁的蘇息和安隱則對視一眼,皆不知公子此行為何,明明方才還同人家姑娘有說有笑的,一回頭卻又悶悶不樂起來,也許……還是想驍王殿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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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鳶離京的這段日子裡,顧相檀難得清閒了下來,每日仍是誦經拜佛,偶爾去看看師傅和皇孫,朝中有薛儀陽等人坐鎮,加之隨著原右相仲戌良和瞿光等人被罷黜的罷黜,貶官的貶官,又有後進的科舉新子繼位,高進廷成了御史中丞,而孟粟更是直接一躍成了戶部侍郎,未來前途無可限量,自不需顧相檀插手。
宗政十八年春,驍家軍起兵進攻南蠻,三月後傳來第一次大捷,並絞殺司朊坐下第一猛將覆圖將領,而立下此等大功的便是七世子趙則。
面對滿朝的讚譽,趙鳶卻在給顧相檀的信內說道趙則雖勇猛有餘卻細心不足,若需獨當一面,還要時日和磨練。
果然,不過才入秋,驍家軍同南蠻的第二次交戰便緊接著傳來噩耗。
七世子率領一萬人深入南蠻腹地,卻遭逢賊人陷阱突襲,損失九成兵力,他自己也與神醫羿崢一道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聽著消息的那一刻,顧相檀難得失了平常心,緊張地徹夜難眠,哪怕收到趙鳶的消息說已是派了三千精兵前去搜救依然難消顧相檀心內惶惑。
因著上一世趙則便是在對付南蠻時陷入了敵人的jian計中,然後不慎被俘,雖說整整七日之後趙則被放了回來,但就是這七日卻斷送了他大好的前程。
那時,南蠻人放出消息說大鄴的趙副將投敵叛國,已是將布防路線圖全數交予了他們,之後的兩次交手也果然頻頻被對方伏擊受限,遠在京中的宗政帝收到密報,便將趙則召回審問,其實在那一陣,根本沒有人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三王在乎的是同南蠻人的私下交易,繼而能藉此扳倒趙鳶趙則,宗政帝在乎的是其下將領功高蓋主,自己已是有些鎮不住趙鳶了,所以趙則若是有罪,於他們都是好事一樁,哪怕是顧相檀,都能利用這樁冤案回頭拿捏住宗政帝昏庸的把柄,到了萬事俱備的那一天可以名正言順的將他拉下皇位。
便是在這樣的八面伏擊中,趙則硬生生地被按上了一個媚外求榮的罪名,他一個滿腔赤忱搴旗虜將的英雄,最後卻在天下百姓的唾罵中慘死於大鄴自己的閘刀之下。
顧相檀始終忘不了,那是他第一次在趙鳶的目光里看見了對方對於自己的冷意,不是仇怨,也不是責怪,而是一種悲涼倦怠的失望之色,卻仿佛比千萬把刀子剜心還要讓顧相檀痛苦百倍,自己辜負了他的傾盡所有,自己愧對他的全心全意。
那時候顧相檀想,索性就讓趙鳶恨吧,若是他恨了,那麼以後他便能了無牽掛,好好活著,只為他自己活著了。
然而誰知趙鳶卻自此駐軍邊關,然後在那裡一待便是四年,直到客死異鄉,都沒有再回來看顧相檀一眼。
時過境遷,顧相檀又記起這段過往只覺滿腹愧思,無言以對,他只求趙則能平安歸來,因為京中再也不會有人敢冤枉他投敵叛國出賣大鄴了,他會是趙家的驕傲,加官進爵,受萬人敬仰,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