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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日相處下來,這種惶惑便少了許多,趁著晌午休食,顧相檀逕自下了馬車,也不顧兩旁侍衛阻攔,同兩位副將坐在了一道,又有其他將士在一旁,談天說地拉閒散悶,就憑著顧相檀那張人畜無害天生良善的臉,沒一會兒便輕易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位高者毫無架子,想民所想急民所急,他們吃什麼,靈佛也吃什麼,怎能不讓人感懷。
臨到下午又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眾人便在一處林間扎了營。
趙鳶同兩位副將一道巡視了一遍後,便單獨朝顧相檀走去,就見他正吃著乾糧,而蘇息和安隱則拿出鋪蓋安置在馬車上,一副今晚便打算在此過夜的樣子。
趙鳶見了立時就皺起了眉,冷聲道:“前面不過一里就有小城,城中有客棧,一旁還有村落,可借宿。”
顧相檀卻搖了搖頭:“這邊一樣可以睡。”
趙鳶一臉不滿,但顧相檀卻完全無視,該如何就如何,趙鳶只得拂袖而去。
天色擦黑,外頭營火簇簇,為養精蓄銳大多將士皆早早睡了,只留下巡邏的兵士時不時來回走過。
夜風輕拂車簾,顧相檀靠在榻上自縫隙內望出去,就見一白衣人緩步走來,似是聽得馬車裡的人皆睡了,對方便四面巡視一番後,便在原地站定不動了。
顧相檀瞧著那人背影良久,見他似乎並無離開的打算,終於忍不得起了身,他一動安隱就醒了,顧相檀卻示意無妨,而蘇息依舊睡得死沉。
“都在營中了,有何不放心的?”
趙鳶回過頭去,就見顧相檀倚坐在車邊,默默地望著自己,聽得他的問話,趙鳶未回,仍是轉過頭去,看向遠處一叢一叢的營帳,擺明了便打算這麼守下去。
顧相檀搖搖頭,走過去站到了他的身旁。
“你要這樣,我明兒個就自己走了。”
趙鳶一愣,立時轉頭緊緊盯著顧相檀,那目光犀利若刀,饒是顧相檀一向對趙鳶的冷冽氣勢有些抵禦,此刻卻也不由心虛。
但他依舊堅持道:“在其位謀其職,是你自個兒選的,既是要從軍,哪能為了些雞毛蒜皮就輕易動搖了呢,以小失大。”這話里還是有氣,只要一尋到機會就要扎一紮趙鳶。
趙鳶卻回道:“誰說雞毛蒜皮?我自也不會糊塗到顛倒了大小。”
顧相檀呆了下,待將趙鳶話中的意思回過味兒來時,竟覺臉面有些灼燙,再留待不得,甩袖便大步離去,只是他進了馬車卻仍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直到極夜過去,外頭巡邏的人又加了兩撥,趙鳶見一切無事,這才安心回到自己的帳中。
看著他慢慢遠去的背影,顧相檀只覺心內微酸微痛,酸楚甜蜜交織難言,只能一邊苦澀品味,一邊緩緩迷濛睡去。
☆、賊人
只要有鎮有鄉,神武軍所過之處百姓皆扶老攜幼,爭睹威儀,還有人不斷送來熱湯瓜果以表心意,但軍中素來有令,如無將軍首肯不得收受民眾贈禮,所以一旦拔營,副將又會派人將那些東西悄悄地給村民送回去。
雖是餐風露宿,行軍又有些急促,但好在規律,眾人對顧相檀也很是照拂,於是還算安穩地行了十來天路,眼見著前頭就是蘆葦峽了。
蘆葦峽地處大鄴正中處,是嵩明湖的盡頭,再下去便是西、北兩地的岔道,要去鹿澧則筆直而行,若是要往陳州則得從峽底繞過群山西去。顧名思義,蘆葦峽曾經長林豐草花開遍野,更有數不盡的蘆葦叢層層疊疊,因而得名,只是不知何時起,此地漸漸變得草木蕭疏河川枯竭,連莊稼也漸漸地種不出一稞了,原本的村戶搬得搬走得走,此刻放眼望去只剩黃雲白草,一片荒涼。
顧相檀透過車簾看著遠處空茫,聽著開道的兵士稟報說前方有人跡殘留。商副將於是隨著前去查看後回來道:“那痕跡被人消除了大半,不過還是瞧得出是馬蹄印和火炭的殘餘,看著人數還不少。”
王副將奇怪:“此地偏僻,偶有商旅行過,只是再走一個多時辰就有城鎮可借宿,為何這些人要住在野外?是缺少銀兩還是見不得光?”
商副將道:“那生火滅跡的手法也算老道,為以防萬一,我們還需小心為上。”
說罷便派了些兵士沿途追查,即便抓不到人也好威懾威懾。
就這麼又走了兩天,終於平安無事地出了蘆葦峽。
清晨時分,神武軍預備拔營往西,安隱便尋了兩位副將,代顧相檀來同他們告辭。
“靈佛這便要走了?不如末將著一支小隊將其護衛至北門府也可穩妥些。”這過了北門府,鹿澧自也不遠了。